六芒星,是究极魔法的象征,暗语是平衡、宇宙、完美的对称。
最终竞技日一共七场竞技八名决斗者,竞技分三级进行,第一级四场,正午时开始,八进四;第二级两场,日落时开始,四进二;最后一场在午夜时进行,此时正是黑日过后的第一个夜晚,影月将伴随绯月升起,这就是传说中的加密特拉双月一同升起时,魔族的逆血流动,双眼发出荧光,力量随之暴涨的飞升之夜。
第一级比赛过后,后场休息区渐渐安静,寥寥无人。
“陛下。”贝利亚毫发无损,气息冰冷,丝毫看不出取得成功的喜悦和兴奋,他向隐藏在幽深的斗篷下的魔王陛下微微致意。
“很完美。”路西法冲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将来你一定会成为魔界的利剑,我的臂膀。”
“陛下谬赞了。”
“在午夜来临之前赶回来,”路西法用手指点在贝利亚的眉心,启动幻视,“要亲自送这个地方,可以做到么?”
“白色寝殿?”贝利亚讶然。
“是。”
“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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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让贝利亚走了?”
路西法返回萨麦尔乌利尔身边,对两人点了点头。
“日落之前,你们俩要把‘捕风’完全展开。”
“没问题。”萨麦尔大咧咧地一拍乌利尔的肩膀,乌利尔则一脸严肃地向魔王陛下宣誓听令。
“一般情况下在米迦勒没有最后取胜、拿到六芒星封印的密匙之前,炽天使们会静息潜伏,但不排除突发状况下他们提前发难。你们在精神力允许的情况下尽早催动法阵。但关键还是保证我在场上对战米迦勒的时候一旦‘捕风’被触动,而你们,能够维持。”
“不用担心。”萨麦尔自信一笑,然后他稍稍考虑了一下又说,“我还是觉得你在场上的时候让我和你保持共鸣会比较好……或者让乌利尔也好。”
“谢谢关心。”路西法了然地看着他,安抚xing地笑了笑,“不过我不认为你能够撑得住一面催动‘捕风’,一面还与我共鸣对付现在的炽天使长。”
“那你一个人怎么行?”萨麦尔看看乌利尔,后者也担忧地看着路西法。
路西法摇了摇头,“我和你们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原本我修习的是光系法术,所有的依凭在于我本质为光的六翼,星辰之战上光羽散去我也就失去了原来的一切力量,我现在的法术完全是建立在暗系的基础上的,虽然我不能再从我的真名汲取力量,但是今天日落之后将是我的飞升之夜——我和魔族,没有区别。”
萨麦尔忧虑地咬了咬嘴唇,但最终也没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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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日的日落,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这样漫长的一天都陷在日蚀之中,在地球天的人类或者天界的羽翼族都难免恐慌。习惯了漫长黑夜的魔族却崇拜黑暗,他们更加喜爱那无尽黑暗中一片妖娆恶毒的血色——日落之后是绯月率先升起,路西法却看着血月微笑道:“我看见你了,莉莉斯·加密特拉。红莲永远也看不到总是藏在她盛大血光下的影,可是她不知道,背叛的诅咒总比杀戮来得更加狠毒,绝望的力量从来远远胜于仇恨——这才是真正的神罚。”
路西法蒙上黑色的面纱。他已经回复了少年时的身形。
“第一级的两位胜者,进入第二级的第一场:白帝兰丹的大魔导师贝利亚对各各它的魔导师安苏——”
站在场中央才发现,魂灯的白光集中照射过于强烈,有种让人无所遁形的感觉。路西法仰头看向面前的人,强光下一袭绛紫色法师袍无比醒目,散发着深沉的华丽——他喜欢这个颜色,堕天以前就非常喜欢,可是却被认为不适合无比圣洁的炽天使长,后来他将这个颜色选做了王旗的颜色,带着叛逆的满足,看着逆十字王旗就像看见十字连星在魔界暗紫色的天幕升起,代表黑夜的降临。
绛紫,是皇族的颜色。
路西法忍不住皱眉。对方一直静静地等待着仿佛没有气息,绛紫色的面纱后有深沉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在迷惑着什么。
路西法心中冷笑:现在才想起来不对?未免太晚了。
“黑暗。”
场上魂灯再一次全部熄灭,广场上的大六芒星从地面升起,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芒笼罩在整个主殿的上空,六芒星下的空间仿佛被抽走了一般,看不见听不到也无法感知那里的任何动静。
竞技场内开始回响起旋律yin沉的魔王颂歌,所有的朝圣者都不受控制地高高捧起磷火,随着地底的哀鸣吟咏着古老的咒文。颂歌声越来越大,汇聚成一道洪流,盘旋在广场上空。
乌利尔紧张地拉了拉一旁的萨麦尔,萨麦尔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放松:“只能等,我们还有我们自己的任务。”
乌利尔点头:“我只是有些不安,这个术……”
“嗯,任是谁都会不安的,”萨麦尔闭起了眼睛,“这是‘魔神盟约’。”
他张开魂眼,看见六芒星下依然是一片黑暗。
以上古流传的颂歌为咒文,以大黑暗为导语,那是实践创世之初与魔神订立的盟约——
萨麦尔只听见从黑暗的中心隐约传来密语,声音暗哑飘忽,语气低迷:
沉睡在异次空间的魔神,在黑暗的引导下穿越时间的阻碍……
萨麦尔将魂眼张开到极致,却依然不能分辨那是谁的声音——是魔神吗?
飘流於世间的灵魂、游走於人界的亡者,皆依循自然之理回归至死者之地。
迷惘及困惑,憎恶与悲伤,将在光的道路上消失无形。
复仇者以自身鲜血为誓,传承幽暗之力。
影月获得绝望,背叛,孤独,和忧伤。
绯月成就杀戮,疯狂,罪恶,和死亡。
……
无所为家的流魂,以及亡者的力量;
从虚无中走来,带着深深的悲伤;
以最初的爱为祭品,为最后的恨再次诅咒。
奉献生命以借取灭世的魔力,所有的怨恨都将降临于彼身;
在此流下所有的血来洗清神的烙印。
……
堕落的生灵,应黑暗中的使者之邀前来订立盟约——
恶梦的碎片,解放世界的戒令,失去的至爱……
伤人者必以十倍偿还,所有伤害从此都将远离。
……
路西法站立在一片空洞的光之中,苍白,虚无,他本能地觉得没有安全感。他知道,他正在黑暗能量的中心——而对面那个人,已经被魔神所束缚。
他收不到来自对方的攻击,却感觉得到他在以强大的力量在抵抗黑暗的收拢。
这是一场意志力和精神力的较量,对手是魔神,路西法持有盟约,但也身陷六芒星中央,他驱动着上古的强大魔神,而魔也在极力蠢动着挣脱盟约的封印。
你为什么不反击呢?米迦勒,难道你对这些过去还有什么眷恋吗?
但是,我已经忘记了。
在扭曲的时间和混乱的能量中,恬静遥远的过去一幕幕袭来,企图让陷在六芒星中的人归顺于安眠:
“路西摔伤了,路西很痛,”小米歇尔抱着腿蹲在地上哭喊着,“好痛,路西好痛……”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是路西菲尔,你是米迦勒,摔伤的人是我,你不会痛的。”
“真的痛的,路西好痛……”
“亚纳尔我快烦死了,米迦勒真的很有问题。”
“米歇尔是太喜欢哥哥了,他现在还没有完整的自我意识,等他长大一些就会好的。”
……
“哥,你又做梦了。”
“最近老是做同一个梦,米歇尔,”
……
“你很在意选拔的事情?”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总觉得很不公平。”
……
“想想这一片安息吧,想到它们,你就想到了我。”
……
“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
“有什么不同呢,我们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
“我爱的是你,路西菲尔……”
……
“为了你,没有什么做不到。”
……
“银月是初恋,是往生,是秘密,是被遗忘的纯洁。魔界不会升起银月,因为堕天的人都想忘记过往,他们总会忘记他们的初恋。路西法,你忘了,但是我没有。”
……
路西法越是控制,回忆就越混乱,有些情景好像从未在现实中出现过,也似乎从未被留在记忆里,此时却纷至沓来,如潮汹涌,一万年的时间在眼前呼啸而过,又迅速地消弭于无形。
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坚持着,即使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也依然铭记着:此刻,他要赢过那个人:背叛、眷恋、流血和牺牲,都让它在此了结了吧,仅此一次,机会只有一次——
“安加利亚。”
一道黑紫色的强光从地面破出,直冲向中天,高空中黑云螺旋装环绕着光柱,在大六芒星法阵的正中央,黑色的结晶体扭曲了周围任何一点微弱的光线。
路西法双手展开,一柄暗紫色的权杖在两手之间缓缓凝结,所有记忆的虚像终如烟雾般散去,苍白的空间再次显现,对面的人如同被冻结了一般,直直地面对着他一动不动。而此刻的路西法却再没有一丝迟疑,包涵着一切怨恨和诅咒的至尊法杖,不通过任何法术,直接以它无坚不摧的本体向米迦勒冲去,携带着大六芒星的全部力量向他咆哮着汇聚。
路西法看见他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十字印,但最后一刻他却又忽然松了手——忽然间路西法预感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想收手,但是骨玉权杖已经径直穿透了对方的胸口带着他直直地飞了出去,直至将他钉在了竞技场巨大的廊柱上,一声巨响,柱石四分五裂为斑驳的碎片。
魔神盟约的黑暗结界顷刻间如晨雾般烟消云散,大魂灯一盏盏恢复光亮,阿撒兹勒面具下的脸色苍白,在王袍里一双手死死地抠住了雕花的扶手。正对着北面王座的朝圣者席位上,一个身着暗红色斗篷的人猛地要冲出人群,而旁边一袭黑色的身影随即抬手制止:“不要冲动,雷米勒。”
“殿下,路西法他把……”
“路西菲尔他在此地设下了‘捕风’,你还要动吗?”言语间无限的凛然,让人不能有任何反驳,他抬了抬手,将一缕耀眼的火红色长发拢进了漆黑的斗篷里。
“可是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
“他是不会死的。”轻轻的一句话都飘着寒气,他看着场中央仿如石化的路西法,露出了冰一样的笑容。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雷米勒身边的另一人问道。
“我们该退场了,”天使长转身前又看了一眼王座上的冷银色面具,眼神如刀,似乎只一眼就撕开了那层伪装,“比赛已经结束,他们输了。”
北面最高处,阿撒兹勒两眼几乎渗出血来,扶手上有深深的暗红色凹痕,靠近了才能听清,他从胸腔底部发出恶鬼般嘶哑的诅咒:
“米迦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