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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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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席左退了早朝,来不及换衣服,匆匆去了灼华殿。

天光微明,空荡荡的大殿里染了几分春寒,渗进皮肤里,微微泛起一层水色。慕席左压着步子,抬手撤走了守在殿前的宫女太监,小心拉开门,钻了进去。

殿内不燃烛火,尤其不准燃红烛,这已是不成文的规定。慕席左摸着黑绕过摆放的颇为凌乱的桌椅,寻了块空地,脱xia朝服,只余几件里衣,走到床边坐下,慢慢躺好,搂住里侧的人,在他白皙的后颈上轻轻印了个吻。

四下里很静,能清晰的听见身边人的鼻息,轻柔的仿佛夏季吹过水面的风,带不起一丝涟漪。

床里的人翻了个身,向着身前的温热贴了过来,咕哝一声模糊的很。慕席左不自觉翘了唇角,嗅着怀中人浅浅的草药香气,闭上眼睛。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唇上一凉,慕席左睁了眼。面前不远处一双略带慵懒的紫眸眨了眨,安静的和他对视。

“睡得好么?”

慕席左下了床捡了衣衫穿好,随口问着。床上的人看着慕席左简单套上一件月白色长袍,束紧腰带,转了头看自己,才点了点头,极尽乖巧。

穿戴梳洗完毕,慕席左横抱了紫流出门,偌大的宫殿里不见人影,仿佛只余他们两个。熟悉的绕过一道回廊,走进凉亭之中,桌案上摆好了各色点心茶水,还有一小碗冒着丝丝热气的白粥。

慕席左坐下,紫流被安置在他的腿上。舀了勺粥,热气在上面卷曲着上升,慕席左轻轻吹散了白雾,凑在唇边试了试温度,才伸到紫流面前,看着他张了小口一点点咽下。

粥渐渐吃的见了底,人面色也多了几分红润。慕席左满意的瞧着紫流脸上透出来的颜色,放下碗凑过去,含住粉红色的唇瓣,轻柔的探了进去,舌尖扫过牙床的时候,怀里的人轻轻颤了一下。

许久松开紫流,唇舌间还残留了药香和粥的香甜,让人回味无穷。慕席左看着人伏在自己胸口一阵低喘,忍不住低笑开。

“这是什么?”方才没注意到,慕席左瞄了眼紫流握着的拳,轻轻掰开,里面是一粒小小的谷粒似的东西。

紫流皱了皱眉,似乎在回想,过了片刻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种子。”

“种子?”慕席左愣了下,“什么种子?”

紫流也学着慕席左的样子皱了眉,指尖轻轻碰了碰掌心的东西,沉思无果。

“种下去不就知道了吗?”慕席左不忍看紫流沉了脸,把人拥进怀里轻声安抚,还咬了下精致的耳垂,看着那白皙的地方泛起浅红色的晕。

紫流躲闪了一下,发现没有用就继续乖乖的坐着,只是眉头依然拢在一起。

“种下去?”

“恩,现在是早春,种下去不多时就可以看出来。”心里暗笑,脸上依旧装的正经,慕席左看着紫流掌心的东西,垂了头在他的脸上又印了一吻。

紫流自三年前病后一直没有好转,看见红色物事就会晕厥,人只认得慕席左和明襄,其余的一旦接近就尖叫不止,身子抖作一团,生生吓晕过去。慕席左把人安置在灼华殿,拔了殿内原先种下的红色花苗,连衣衫上也严禁红色,裁撤一干宫女,重新粉饰宫殿,将近半月,才解决了紫流的问题。

起先慕席左仍有一丝怀疑,以为紫流是在骗他,一月两月之后心也冷了意也淡了,瞧着那人安静的看着自己,心里蓦然升腾起一股沧桑感。爱也爱过了,恨也恨过了,无数次绝望伤心后居然还能牵着手坐在一起,满足的连泪都掉了下来。

想来想去,脑子里一直出现的,是之前紫流隔着纱帐轻轻叹出来的两个字,罢了。

罢了,红药死了,青牙走了,明襄做了右相忙得瘦了许多,自己累的白了发,紫流转眼二十五岁,却没了记忆没了思想变得像个孩子。

罢了,把到手的权势放走,荣耀不再,每日抬眼望着那张龙椅,不自觉想到五年前的那一夜缠绵,到头来,说过的话全部砸了回来,受折磨的反而是自己。

罢了,还能替他守着他的天下,还能守着他。

芷阳特产风露秋霜,一种紫色海棠,金秋时节绽放,花色绝美,气味芬芳。慕席左让当地县丞送了些来,悄悄洒开在各个地方,终于被紫流寻到了。

起身从角落里拿出早就预备好的陶盆和泥土,慕席左在紫流面前细心培土浇水,一点点手把手教会了,看着紫流捧着陶盆爱不释手,慕席左心里一酸,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紫流很少再说话,通常盯着一个东西可以看一个白昼,没有表情,没有言语。慕席左几次进房看见这样的紫流,都会从心里蔓延开一股恐惧,仿佛那个近在咫尺的人越离越远一般,终有一天会到他够也够不到的地方。

他爱的不是这样的紫流,但是这样的紫流他又做不到不爱,慕席左揉碎了心再拼起来,把疯疯傻傻的紫流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一样疼。

明襄后来看不下去便很少进宫,只是出去的时候叹气,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慕席左把紫流的手放在手心里握紧,笑笑,若要后悔要从何时何日开始,那个当初,怕是见面之初。

白原上纵驰的黑驹停在那个紫色眸子的少年旁边,冷冽的风吹在盔甲上发出金石相击的鸣响,一个看不见眼前一个看不清未来,却是自此走上同一条路。

若是那时绕了过去多好,就不会这么辛苦,这么疼痛,但是,也就没了你。

早春种下一粒种子,紫流便有了寄托,三五个月很快就会过去,慕席左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看一朵朵花开,看一年年岁末。

这样也好啊,一个人不记得的,有另外一个人记着,若是两个人都不想记得的,便一起忘了,只要在一起,能在一起,也是好的。慕席左用手帕拭去紫流手指上的泥土,看着那人扭了头冲他笑笑,脸上忍不住也挂了笑意。

起了风,慕席左舍不得让紫流吹风,抱了人回了里间。里间已事先站了一人,听见脚步转身看来,对紫流笑笑。

紫流被慕席左放下来,看着明襄笑了笑,又退到慕席左身后。

“乖,坐在那里吃点心。”慕席左牵着人来到里间,小心安抚了才转身出来。明襄见人出来从袖中掏出两封信,封了火漆,显然还未拆开。

“很急?”这话是明襄问的,慕席左看了他一眼,拆开信封。

两封信都不长,但却让慕席左脸色沉了下去。明襄正揣摩着信的内容,信纸被递过来,上面只有几行字:

北方十一州匪乱成势,周边诸小国趁机挑唆,若不剪除,恐生祸端。

另一封更短:

白原一带西戎遗族之叛,声势不小,望速处置。

“你怎么看?”慕席左接过明襄递来的信纸,凑到烛火边烧了,捏碎残灰。

明襄沉吟一阵,脸色也不大好。

“北方诸州近年来控制军队人数,有了匪祸不能及时处置,以致成灾。若是贸然出兵剿杀,不仅容易引发叛乱,更会伤及无辜,只是这次……还牵扯了其他诸国,不能不谨慎处理。”

慕席左看着余灰,半晌点头。

“不能坐视不管,又不能一概全歼,北方兵匪悍勇,寻常将士怕是难以拿捏轻重。”

“还有西戎那边。”明襄补充着,目光闪烁一下。“朝廷之前一直剿杀,怕是早引起了怨恨,所以这次趁乱起势,想要复仇的成分多些。”

“继续剿杀,只会使仇恨延续。”慕席左叹了口气,向屋里望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此事明日早朝再议,容我想想。”

“知道了。”明襄站起身,看了看慕席左,转身正准备抬脚迈出房门,身后突然低低一声。

“想问什么?”

“你不会去吧。”明襄站住,没有回头。门外吹起一阵风,遥遥的带了花草香气,早春早春,也已经是春天,紫流,时间快到了。

轻轻一声哼笑,之后是极轻的脚步声,向着里间去了。明襄等了一阵,叹口气离开。

慕席左进了房门,紫流手捧着陶盆,眼睛却看着外面。窗户开了一丝缝,外面隐约一些绿意,看的人眼亮。

“小心着凉。”慕席左随手拾了件衣服为紫流披上,见那双眼睛自始自终没动过分毫,心里突然慌了一下。

“紫流?紫流?”小声叫着,慕席左扳正紫流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紫流看了一阵眼里有了些光亮,轻轻应了一下。

松了口气,慕席左握住紫流的手,心里犹豫许久,才终于开口。

“紫流,我可能会离开些日子,很快就会回来。”慕席左自己也不清楚这一次会用多久,但是把紫流一个人放在宫里太长时间,他是决不可能安心的。

紫流半天没有动作,慕席左突然间有些泄气,沉默了一刻。

“我很快会回来!”不管紫流能不能听懂,慕席左还是又重复一遍,直到紫流微微点了下头。

“等我?”慕席左再问,紫流许久又点一下头。

慕席左不再说话,拥住紫流。紫流乖顺的搂住慕席左的腰,依旧扭了头去看窗外,眼里的光芒闪动了一下,似乎又没有。

第二日朝会,慕席左决意领兵出征,户部兵部共商粮草事宜,半月后十万大军出城,明襄统领国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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