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孩心性。
根本就没耐心坐着。屁股早离了座子,站在车上。我靠他那边的脚动了动。有点发痒,我真想把他一脚踹了下去——不过我知道我不会的。
那家伙不满于威利斯吉普的最高速度,便开始大放厥词:“你们不行,车开得也不快,被日本鬼子打得稀里哗啦的,被我们打得稀里哗啦再稀里哗啦的。”
我:“我们没有被日本鬼子打得稀里哗啦的。”
雏儿忽然想起他原本的论点:“嘿,我说你到底打过鬼子吗?”
我:“打呀。没有谁稀里哗啦的。”
我忽然有点忧伤,没谁稀里哗啦的,只是心里很稀里哗啦的。
我猜他一定是哪个扔了锄头的农民,因为他像农民一样擅长找最当下的证据:“那你们现在就稀里哗啦的。”
我没词了,他只是站在座位上翘首以待,甚至敢以屁股朝向我,我甚至只要动动方向盘的手脚他就要飞出。后来他回过头来,看着我嘿嘿了一下子。
于是我老实地追赶着那股子黄尘。
是的是的,我走过的桥多过他走地路,我杀死地人多过他费的子弹,可我的团长一早就说了,他们太年青,我们太苍老,生有时死有日,年青总会取代苍老。
后来我看见那些像我一样苍老的,黄压压的一片,好几百个,车在路上,互相凶狠地摁着喇叭,看来打不了敌军便决定把同僚吵死。没车坐的人散在旁边的荒原,像摔碎的鸡蛋一样摊出淌黄的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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