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与护士都在抢救徐贞,被隔离在外圈的云文现在才真的是浑身发冷,他坐的轮椅在后退他都不知道,但朱缔看见了,朱缔的手扶住轮椅,也在看医生们抢救徐贞,不由得伸手与云文的手握在一起,手心与手心的温暖,让他们俩都觉得心安。
云文觉得他又多了一个家人,他与小姨不再是孤苦伶仃俩个人了;朱缔是越来越觉得他与云文和徐贞是一家人,他们的疼他能感觉到。
最后徐贞的命是保住了,但因为再次颅内出血,医生说可那对智力有影响,但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了,云文知道小姨还是呼吸着陪他,而非阴阳两隔,已经无所求了,精神一松懈,几天几夜没睡,又被连番惊吓,他也昏在轮椅上。
朱缔眼睁睁看他无声无息的昏过去,却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唯有弯腰抱他入怀,不顾旁人的侧目,好像怀里的是这世上他唯一的珍宝。
云文昏迷中觉得自己在云雾里,但好温暖,那温暖让他拼命的靠近,这样的温暖好像在他灵魂深处一直就记得的,在找寻的,他的生命好像就是为了等这样的温暖才存在一样。
真正应了一句“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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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文虽然坚持自己照顾小姨,但朱缔看徐贞现在昏昏沉沉躺着,别说认人,连大小便都是没知觉的。云文虽然不在乎的亲自为他小姨换洗,但这种脏兮兮的活毕竟不适合被徐贞当宝一样养大的他。每一次为徐贞打理干净身体,看着食物云文就作呕,他已经极力在朱缔面前掩饰了,但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的朱缔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而且云文身带残疾也实在是不方便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朱缔最后还是强硬了一回,在云文把自己累的化去前,请了一个特护和医工来帮助云文一起照顾徐贞。
云文的孩子气不是没冒出头,不依不饶的说:“小姨一直是很好很好的照顾我。为了我她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退出了高考;为了照顾得了小儿麻痹症的我,她坚持推迟了婚礼,被恼羞成怒的男方退了婚;为了使残废的我与正常人一样工作,她辞掉了得心应手的好工作,起早贪黑为我开了个蛋糕房……她的病都是为我累出来的,而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照顾好她。我就是累死也要一个人照顾小姨,我要报答小姨。”
“文文,你小姨为你做这些难道是要你的报答吗?”
“不是,但我照顾小姨是应该的,我是她唯一的亲人。”
“就因为你是她唯一的亲人,所以你更要爱惜自己,你垮了,以后谁能对她知冷知热。文文你健健康康的,你小姨将来才有活路,而且你小姨她为你牺牲那么多,无非是希望你能活的好,你若为照顾病中的她累出个好歹来,你小姨为你累出的一身病不是如笑话了吗?你若真的疼你小姨,就爱惜好自己,也就是在爱惜你小姨,也就是在报答你小姨。”
“我、我……”云文被朱缔这样一说,我了两声就不吱声了,垂着头,抿着唇,看得朱缔又想拥他入怀。虽然不是没抱过,但现在还不是能让朱缔随便造次的时候,所以朱缔想死了也只是伸手放在云文的头顶上,轻柔的揉了揉云文与之性子一样的头发,如上好天鹅绒的触感,朱缔觉得这发丝如情丝一样,不知不觉已经让他爱不释手。
朱缔是在商界混了半生的人,谈判是对于他如吃饭喝茶一样的事,三言两语就把云文摆平是必然的,所以就由一个特护与医工一起陪云文照顾徐贞。
特护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人士,除了对自己的工作必要的话,其他话都不多说,偶尔瞟过朱缔与云文的眼角带着一丝细不可察的趣味,但从不说长道短;医工是个资深的阿姨,人很好,就是喜欢家长里短的说。
她看云文在给徐贞喂米汤时都快眼泪泡饭了,就劝道:“你小姨虽然年纪轻轻得了这种病是可怜,但你看你姨夫一看就是一个大忙人,还天天跑来医院陪你小姨。这样的好男人已经灭绝了,就算没有,也不一定能与老婆这样恩爱。我在医院里服侍了不知道多少病人了,看惯了“久病床前无孝子”的事。我前一个照顾的病人与你小姨一样是得了脑癌,情况还没你小姨严重,但婆家听医生说开好了也是极大可能是白痴了,就不开刀了,让她在医院等死,她老公一次也没出现,出现了一次是带着另一个女人来的,结果人被活活气死了……”
阿姨打开了话匣子,这话是如长江水奔流不息,云文是脸皮子薄,不好意思打断她的话和说朱缔不是他姨夫,但阿姨一声一句的夸朱缔,他听着心里就是觉得受用,继续为现在痴痴傻傻的徐贞喂米汤,泪雾是收了,阿姨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更是轻轻的卖力说,最后看云文喂完了米汤,还微带了点笑意为他小姨轻柔的擦去了嘴角的汤汁,认为功德圆满,总结道:“你小姨所以还是好命的,生老病死是阎罗王定的,生病都由不得人,活着时享福了才是真的,你小姨此样貌,一看就是享福的人,不枉此生了。”
阿姨还觉得自己文艺了一把,但就是她这最后一句话让已经平静的云文又心田溢满苦涩,他小姨什么时候享过福,小姨是好命,但因为他乱了小姨的命,让小姨吃尽了苦。
云文觉得他不能再待在这了,不然看着现在痴痴傻傻的小姨,他一定会大哭出声。
出来透透气的云文看着眼前长长的绿荫眼睛还是干涩的,小姨现在是不懂什么了,但他还是不愿意小姨看见他哭,躲出来,却更伤心。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这医院的小花园里滚着轮椅,因为现在是冬天,这小花园年代久远,树木太繁茂了,阴沉沉的,所以几乎没人。
云文也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在这里,毕竟谁没事会来这里受阴风洗礼,所以当他听见若有似无的呻吟声时“咯噔”的吓了一跳,有马上想走的冲动,但善良的他怕有人需要帮助,壮着胆慢慢接近发出呻吟声的地方,一见到眼前的情景他后悔自己泛滥的善心。只见俩个同样穿着白袍的男人纠缠在一起,衣衫不整,而且都是他认识的,一个是他小姨的主治医生,一个是朱缔特意请来的脑科权威,云文一直见到的是一本正经的他们,现在他们的样子让他震惊,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俩个都是男人,怎么能做男女一样的事,震惊归震惊,云文还是识相的人,想在他们没发现他的时候推走,但他的是轮椅,轮子在倒退时压到了地上的枯枝,还是把在那里纠缠的如火如茶俩人给惊动了……
云文一路从小花园回来,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单纯的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与男人也是可以相爱的,但震撼到他的不是这个,是李医生说朱缔对他存的也是这种心思,可真正现在让他脑子乱成糨糊的是郑大权威说“云文你也是喜欢朱缔的是吧!他因为喜欢你而那样善待你小姨,我们这些旁人看着也被他感动。当然感情的事不是这样算的,可朱缔他对你是不同的是吧?云文,我早看出来你这孩子是单纯,但也是对谁都有戒心,不喜欢太与人亲近,是因为你的残疾让你还是有自卑心的问题对吗?但你对你小姨除外,还有就是对朱缔你也是喜欢亲近。”
李医生也在旁边补充道:“若非你小姨也已经把朱缔当成了自己人,她那样的个性会接受朱缔所有的帮助吗?你自己潜意识里若没朱缔这个人,你会把朱缔对你们的好当成理所当然,一点也没觉得哪里不妥,试问换个人,你也能这样接受吗?缘分这种东西是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的,就如我第一次看见郑域就知道自己喜欢一样。”说着还深情的与郑域对望了一眼。
云文被他们俩说的不知所措,一心想走时,郑域最后道:“中明喜欢我已经几年了,起先我也不敢接受,还逃避到了国外,但离开了我又好想他,就是一直拉不下脸回来,这次正好借你小姨的事被朱缔请回来,中明对我还是一如既往,我们终于在一起,我也不回国外了。喜欢了就承认,别像我们一样走了这么多的弯路。”
云文已经糨糊了的脑子里想着郑域与李中明的话,还有医工阿姨说的话。若朱缔是小姨的老公,这样好还说的过去,但他不是却这样好,对自己更是好的无微不至。为什么,现在看真的是昭然若揭的事。
云文没到徐贞病房门口就碰上了来找的朱缔,朱缔习惯的去揉他头发,但云文避开了,他还乱着呢!朱缔一错愕,有点失落,但他也没多想,依然温柔道:“文文,阿姨说你出去好一会了,去哪里了,这么冷的天,以后还是多待在房间里。”
并不委婉的话语,但带着浓浓的关怀,如最轻柔的暖风,吹拂得云文更思绪混乱,抬起乱了神采的眼睛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朱缔阅人多矣,一听云文这样问他,再想想刚刚云文第一次避开他的手,和现在乱的波光明暗粼粼的眼瞳,朱缔有理由相信他的心思云文已经明了,虽然他不知道是哪个多嘴多舌得嚼的舌根,但他也不怪罪,还有一点点暗喜,想云文明了了也好,不然他还不知道要怎样捅破这层“窗户纸”。
朱缔不逃不避,不心虚的对上允文的眼睛道:“因为第一次认识你,你就住进了我的心里。”
很简单而简短的话,却比得了一切的甜言蜜语,再次冲击了云文,让他忍不住道:“我是男人,而且还是残……”
后面的“废”让朱缔用手掩住了他的口而没能说出来。
“我喜欢你,所以一切都不重要,文文是最好的。”深情的话,深情的眼让乱了的云文突然感到不安。
“你喜欢……不喜欢了,一切是不是都重要了。”幽幽的声音。
朱缔狂喜,云文不是说他喜欢他不应该,而是想若不喜欢了……朱缔能不高兴死了,他原本以为,以云文的单纯无法接受这种违了自然规律的情爱,但却是这样容易就接受了,没排斥没厌恶,还担心不喜欢了。原来是他自己以前考虑太多,想一没想二,忘了单纯也是有这个好处的,不会太多的计较,不会掩饰,不世俗。
朱缔带着掩不了的笑与溺人的口吻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越与文文你相处就越觉得我们已经在很久以前就熟悉,久到是在前世与以前的每一世轮回,每一次轮回就是为了等相见,所以我们是陌生人却没有陌生感,如家人的感觉。”
云文也有这样的感觉,就是还消化不了朱缔爱他,他认为自己一无是处,是麻烦,已经拖累了小姨一生,朱缔为什么爱他。显然云文与朱缔不是一类人,是会想清楚为什么再做,所以也算互补了。
一声不轻不重的轻咳,吹散了围绕在告白俩人周围的粉红泡泡。
云文见是特护姐姐站在小姨病房前微微含着笑,都不知道被听去了多少,窘的想挖洞了。朱缔是顺着特护的眼神看见了慢慢走来的医工阿姨,感激的看了特护一眼,毕竟他虽然不在乎与云文的情感公诸于世,但也不想单纯的云文被蜚水流长伤到。阿姨人好,但也太爱说事了,而且她一直认为朱缔是徐贞的老公,朱缔还真不想吓死了无辜。
知道了朱缔对自己的心思,云文对朱缔的相处上明显尴尬了,但每一次不经意的眼神对望间也更有情意了,偶尔的手指与手指的相碰,都能使从未尝过情滋味的云文一颤,朱缔是觉得幸福从指尖弥漫到了全身,觉得自己为命运奋斗而浪费的青春又回来了,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想丢下所有事,就陪着情人就好。实际上一直是工作狂的他现在已经丢很多工作给下属了,为了多陪陪云文,让全公司拿他薪水的高管感慨“董事长终于开窍了,知道要让他们的薪水与劳动力成名实相符,成绝对的正比”。
徐贞终于能出院了,就是还要回来做定期的化疗。朱缔就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特意买了一栋二层楼的洋房,独门独院,前后都带花园。
要什么,用什么的朱缔已经都准备好了,就是怕云文与徐贞原来住的地方有什么是他们舍不得的,有纪念意义的,所以他体贴的说带云文去搬家。
对于朱缔特意买了一栋房子来安顿自己与小姨,云文觉得不好意思,想拒绝来着,但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