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我并没有跟辰风说,可是几天后辰风突然面色凝重地问我:“你找过倩如了?”
预感到什么,我反而平静了:“你听说了什么?”
辰风皱着眉头道:“肖望打电话告诉我,倩如质问他我跟你以前的事。肖望他们是绝对不可能说的,是你说的吗?”
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
辰风愣了下,眼神变得温软:“你生气了吗?我只是觉得奇怪……”估计是看我脸色不对劲,他勉强笑了笑:“算了,不说了……”
“你在乎吗?”
辰风脸色微变,慢慢皱起眉:“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太阳穴那边“突突”直跳,说出的话完全不受控制:“让倩如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在乎吗?”
辰风露出吃惊而困惑的表情:“怎么这么问?我只是觉得既然已经分手了,就没必要让她知道。”
为什么这么在乎呢?
害怕别人知道我们之间关系的人,是你才对吧……
阴暗潮湿的想法像毒舌般,吐着信子想要吞噬一切。我疲倦地闭了闭眼睛,站起来道:“抱歉,我有点累了。”
辰风沉默地看着我回了房间,什么都没说。
找出药瓶,才发现抗抑郁的药早就吃光了。怔怔地看着空空的药瓶,我无措地跌坐在地上。
幸好,安眠药还有。
吃了两颗安眠药,睡了一觉醒来,脑袋很痛。走出卧室,下意识去看辰风的房间,床铺得很整齐,不像辰风的风格,看来他昨晚并没有回来睡觉。呆呆地出了会儿神,我梦游般去了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回到客厅,才发现沙发边的茶几上放着便条,上面写着:倩如出事了我回C市一趟
不过几个字,我却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完了,习惯性地想要拿去收在盒子里。可当真正把便条攥在手里时,又冲动得想要撕个粉碎。
最后,我把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收拾好就去了学校。
“你最近怎么了?精神很不好的样子。”
因为没有课,就想到操场走走。结果正碰上韶彬在上体育课,他一看到我,就让学生自由活动,然后跑到我身边来问东问西。
我摇了摇头:“我没事。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韶彬沉默了下,道:“好吧,那你今晚有空吗?一起喝酒吧,我最近心情也很糟,很想找你聊聊。”
想到晚上回去也是一个人,我便答应了。
下班后我跟韶彬买了一箱啤酒,和一些下酒菜,回了他家。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喝起酒,看得出来,韶彬没有骗我,他也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你怎么了?”心情再差,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韶彬愣了下,苦笑:“原本带你回来喝酒,是想着安慰你的,怎么成你担心我了?”
“到底怎么了?是因为姚远吗?”
韶彬摇了摇头,一仰脖喝光了一罐酒,又重新开了新的,喝了一大口,才道:“我遇到那个混蛋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的面色变得阴冷:“就是那个强暴我的王八蛋!我遇到他了,就在学校。”
我耸然变色:“怎么会!?”
“我也没想到……”韶彬痛苦地闭起眼睛:“原本已经忘记了的,那家伙突然出现,像个熟人似的打招呼……真叫人恶心。”
“到底是谁?新来的老师?还是学生家长?”
韶彬看了我一眼:“你应该认识的。”
完全出乎意料:“什么?”
“他说来给表弟补办休假手续,他的表弟就是腿断了正在家里休养生息的家伙。”
咦?怎么这么耳熟?
脑子里闪过一道光:“你说的是萧凯祁?”
韶彬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像是要把自己灌醉。
“萧凯祁的表哥……”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般,脑海里某个阴柔秀美,笑容邪气的男人定格不动了,我呐呐地:“怎么会是他……”
“是啊,怎么会是他?”韶彬苦笑的样子比哭还难看:“我听过他的名字,邓天辉这个名字,很少圈内人不知道。他是我经常光顾的那家gay吧的老板,可我从来不知道他的长相。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粗壮的铁汉,谁知……真他妈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有点担心:“他为难你了吗?”想到之前邓天辉几度想从我嘴里套出韶彬的信息,总觉得他不会就这么放过韶彬。
韶彬脸色变得古怪起来,狠狠地喝光罐子里的酒,又去抓了一罐出来:“别说那扫兴的家伙了,说说你吧,你怎么了?跟柳辰风吵架了?”
“不算吵架……”我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韶彬。
韶彬疑惑地看向我:“他做了什么?”
还是……算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喝酒吧。”
就这么各怀心事地闷头喝酒,很快我便不省人事了。醒来的时候脑袋很痛,捂着脑袋闷哼出声时,耳边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醒了?”
我吓了一跳,扭头看,就看到坐在床另一边的韶彬,此时正面色难看地瞪着我,头发乱糟糟的,下巴长了浓密的胡渣。
“韶彬……”我捂着脑袋坐起来,被子滑下去,露出光裸的上身。
“……”
我惊恐地缩回被子里:“我怎么会……”
“别想太多,我没对你怎样,”韶彬面色难看地,“昨晚你喝醉了,吐得到处都是,我帮你脱了衣服而已。”顿了下,他举起一个东西:“还有这个。”
我一看,面色大变——那是辰风送给我的护腕。
韶彬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啊?”
我咬住下唇,低下头,右手下意识抚摸着左手手腕。
“我就觉得奇怪,你这家伙又不爱运动,成天戴着护腕做什么?原来啊……说吧,手腕上那么多条疤痕,别告诉我是刺青啊。”
知道瞒不住了,我叹口气,伸出手:“先还给我吧。”
韶彬把护腕还给我,我立刻戴回手腕。
“楚沐,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别那么激动,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我尽量轻描淡写:“我告诉你可以,可你必须保证,绝对不告诉别人。特别是辰风。”
韶彬的面色凝重起来:“你说吧。”
我望着窗外的暖光,记忆一下子拉回那段最不愿回首的过往:“我和辰风是被迫分开的。当时他为了见我,打了我们小区的保安,被送进派出所。我为了保他出来,跟我爸做了交易,出国了。当时我很压抑,很难受,总觉得人生很黑暗,完全看不到希望。后来被诊断出患了抑郁症。我在疗养院里待了一年,那一年我曾数次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惜都没有成功。这些疤痕,就是这么来的。不是什么光辉岁月,所以以后也别再提了。”
韶彬震惊地看着我,就像我突然变成一头怪物。
我避开他的目光,自嘲地笑了:“就知道不能说,一旦说了,你们就会像看怪物似的看我,真受不了……算了,我要去学校了。”
“等等……”
我回头看他。
他欲言又止地:“那你现在……”
故作潇洒地摆摆手:“不会了啦,我已经好了。如果没好的话,人家疗养院怎么会放我出来?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快起来收拾一下,我要搭你的便车。”
上完了一早上的课,刚想去食堂吃饭,就接到了周颖的电话。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字,我犹豫了下,还是接了:“喂?”
“是我。”声音冷漠如冰。
我尽量平静:“有什么事吗?”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出来谈谈吧。”
不用想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我没得选择,还是去了。周颖站在学校对面一家饮吧门口,示意我过去。我们进了那家饮吧,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因为是午饭时间,饮吧并没有什么客人。
服务员下去后,周颖便直奔主题:“离开柳辰风。”
我平静地看着她。
周颖表情隐忍地:“肖望已经说了,是你缠着他的吧?楚沐,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就算你是G*ay,也没有必要非抢倩如的男朋友吧?”
我艰涩地开口:“我跟辰风高中时就在一起了。”
周颖恨声道:“那又怎样?你不是抛弃他了吗?干嘛又要回来?”
默默地耷拉下眼皮:“我当年……是被迫的……”
“我不管你们当年怎样,我只知道倩如跟柳辰风交往了两年,感情向来很好。如果不是你,他们恐怕早就已经结婚了。你到底有没有廉耻?同性恋也就算了还抢人家男朋友!你可是当老师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字一句,撞击着胸口。
我故作镇定,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周颖深吸口气,道:“你知不知道倩如病倒了?现在柳辰风就在医院照顾她。柳辰风是喜欢倩如的,一听说她生病了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昨晚也是陪在床边不曾离开半步。他们明明彼此喜欢,你为什么要横插一脚?抢别人男朋友就这么有意思吗?楚沐,不要逼我说出更难听的话。”
指尖颤了颤,我自嘲地笑了:“再难听的话,我听得还少吗?”
周颖面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肯放手是吗?你就不怕我把你是同性恋的事宣扬出去?让你连老师都当不成?”
这样的威胁如此似曾相识,我恍惚了下,露出淡淡的笑意:“随便你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周颖气极了,猛地站起来。
刚好服务员送了饮料过来,周颖端了一杯红豆西米露,就劈头盖脸地朝我泼过来。我没有躲闪,只是闭上眼睛。
温热的,黏稠的物体,从头发上掉下来,黏在脸上。
耳边是服务员慌乱的声音,我用手抹掉眼睛附近的西米露,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脸,看着不知所措的服务员微微一笑:“买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