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从哪的出来的结论,无奈地摆摆手:“萧阡,你想多了,我只是来看个孩子,他得了重病。”
“是个很可爱的小家伙。”我刚补充完这一点,萧阡就已经走到了病床边。
小家伙正在醒着,老板娘不在,应该是出去买早点了,病房里只有一个护士照看着。
护士看见我来了,朝我微笑着点点头,出去了。
小家伙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见萧阡看他,开心地笑笑,向他伸出小手:“哥哥,抱。”
我惊悚地看着萧阡铁青的脸,连忙走过去,拉住那孩子的小手说:“宝儿,叔叔来看你了,叔叔抱,好不好?”
小男孩为难地看看我,又看看萧阡,扁扁嘴,不说话了。
面色铁青的萧阡冷哼了一声,在我惊悚的注视下,伸手抱起了小娃娃。
我吓得冷汗都流下来了,赶紧在一旁说道:“小阡,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勉强自己,把他给我吧。”
萧阡不屑一顾地看我一眼,抱着小男孩就站了起来:“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当然不能点头,我赶紧摇摇手:“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小阡这么懂事,怎么会可怕呢,我只是担心,这孩子……”
我话音刚落,萧阡的脸色一下子从铁青变得漆黑,他幽幽地看向我:“这孩子是有四五岁了吧?”
我闻到空气中那种奇怪的味道,胆战心惊地点点头:“是。”
萧阡看着那孩子通红的小脸和委屈的神情,沉默了一下,把他又放到了床上:“尿不湿在哪?拿过来,我给他换。”
我带着惊悚又惊讶的心情快速找到尿不湿递给了他,他屏着呼吸给小家伙换上,然后又安慰他道:“别怕,你很快会好的,会和其他宝宝一样的。”
小家伙听了非常受用,刚才通红的小脸立刻绽开了笑颜:“嗯。”
我和萧阡又在病房里逗留了一会儿,直到老板娘回来,我们才别了小男孩往罗伯特的家里走。
萧阡一出病房的门,就团团乱转着找洗手间,然后蹲到厕所前吐了个天昏地暗。
我想要找人给他看看,他却制止了我,说他没事。
我非常担心:“小阡,你不用勉强自己,如果不愿意抱他,直说就行了,宝儿很懂事的。”
萧阡摇了摇头:“我不是嫌他脏,我只是……很难过。”
我有些不明白,连忙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宝儿现在虽然状况不是很好,但是还是有康复的希望啊。
没想到萧阡又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已经是泪流满面:“我十岁的时候还在尿床,我父母觉得我得了见不得人的病,就把我扔到了福利院。”
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像是被鱼刺卡住,疼得异常难受,我连忙握住萧阡的肩膀,安慰道:“小阡,你不要太难过,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还有我们,你还有你哥哥。”
萧阡苦笑一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其实也很高兴,宝儿的母亲是爱他的,至少,他不会像我一样被人丢弃。”
我给他接了杯水,等他漱完了口,见他真的没有什么事了,这才往罗伯特家里走。
罗伯特的家距离宗贤的医院步行有两个钟头的距离,我还不会开车,便和萧阡打个出租。
到了罗伯特家的时候,萧阡的气色好了很多,一进罗伯特的小院子,他立刻又恢复了以前的犀利。
“这就是那个一盆盆景就能卖上百万的园艺师的家?”萧阡望着那方圆不到十米的小院,两条纤细的眉皱到了一起,几乎连成了一条线。
我忍住想笑的冲动,连忙回答道:“是啊是啊,这就是罗伯特的家,小是小了点,不过……”
我环顾一下四周,想替罗伯特说些好话,却发现,这小院确实有些太小了。
我记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小院里除了罗伯特摆在院子中心的石桌旁能坐俩人,整个院子,从大门走到房门,一次就只能通过一个人,两个人若想并排走,肯定有一个人会跌进两侧的花丛里,那时候我坐着轮椅,宗贤把我一路推到石桌旁,罗伯特看着他心爱的花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下,眼睛都瞪圆了。
不过现在是深秋,好多花都已经休眠了,没有休眠的,也已经搬到了屋子里准备过冬,这小院其实比以前宽敞太多了。
萧阡是第一次来,他虽然对一切都报以鄙视的态度,但我可以看出,他对这位园艺师的家还是很好奇的,要不然他为什么会像审判罪犯一样几乎把院子里的花看了个遍呢。
见萧阡好奇够了,我便招呼他一起给罗伯特打扫了打扫房间,给花草浇了水,把需要搬到外面晒太阳的花搬出来。
折腾了一上午,我们才终于搞定,下午的时候,我们把搬出来的花又搬进去,这才打了个车离开。
萧阡因为第二天还要帮忙,就在我们隔壁东面的客房住下了,晚饭的时候,回来过周末的宗天耀和宗天明也来了。
宗天耀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宗天明自从上了幼儿园之后比以前更加沉稳了,我哥总取笑他,越来越像个小老头。
宗贤说,这俩娃的性格以前是截然相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颠倒过来了。
我很好奇,问他是怎么回事。
宗贤笑着对我说,以前宗天明总是家里最淘气的,整天带着宗天耀干坏事,不是在小花园里打鸟捞鱼就是折花挖草,那动物园里的管理员送来了雌孔雀的时候,他竟然还张罗着偷孔雀蛋,后来被他爹发现了,好一顿臭打。
宗天耀之前挺怕生,动不动就爱哭,整天躲在宗天明的屁股后面当尾巴,现在可好,宗天耀蹦跶得越来越欢快了,宗天明却跟得了道的小仙家一样越来越沉默了。
宗天耀并不理解我们在说什么,他看我们说得开心,也跟着傻笑,宗天明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盯着盘子里的菜半天没动筷子。
宗贤发现了他的异样,偷偷和我比划着咬耳朵:“小影你快看,你看这小混蛋不会是早恋了吧?你没发现他都盯着那菜快半个钟头了?”
我白了宗贤一眼,我当然发现了,可是当着小孩子的面,这是说的什么话,再这样说下去,没早恋也得弄出个早恋来。
不过,六岁的小娃娃,知道恋爱是什么吗?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萧阡已经用犀利的目光戳了宗贤好几千遍了。
宗贤觉察到了,却不以为然得摆摆手:“小阡你不要这样看我,我这不是担心他一失足成千古恨吗?”
萧阡满脸鄙夷:“你六岁就开始搞对象?你到底是不是学医的?”
宗贤被他说得语塞,干笑一声:“我就是随便说说嘛,你干嘛这么较真?”
萧阡仍是满脸的肃穆:“小孩子面前,请谨言慎行。”
我觉得萧阡说得有理,又怕宗贤下不来台跟他闹翻了,连忙戳戳宗贤的胳膊:“小阡年纪也不大呢,你说这些话,恐怕不大合适吧。”
宗贤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嗯对,小孩子面前,应该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我松了口气,觉得这饭局终于没有弄僵,不过宗贤又话锋一转,看看宗天明出神的小脑瓜又问:“不过这小混蛋究竟在想啥呢?这都多长时间了,再想下去,晚饭都要吃成早饭了。”
我想也是,便建议直接问他,不料吃得欢脱的宗天耀突然举起小手,献宝似的对我们说:“天耀知道,天耀知道,叔叔你们快问天耀,天耀知道!”
我听了好奇,便问他知道什么,宗天耀摸一把小嘴,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哥哥是在思考一个很深刻的问题。”
“什么问题?”宗贤一听就来劲了,盯着宗天耀,好笑的问,“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那个问题吗?”
宗天耀一本正经地摇摇头,然后告我们:“哥哥在思考,一加一,为什么要等于二。”
我竟一时语塞。
这孩子以后是要做哲学家还是要做数学家,为个一加一等于二,就能出神这么半天?
宗天耀虽然一直吵着要发现更多的真相,不过他没有像宗天明一样沉溺在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这样费解的问题里,他一直在执着着那迷路的小天使。
每次回家,他都要在三个院子里翻个遍,看那小天使有没有来过。
我知道不能骗他说小天使来过,见他不在就自己已经回去了,否则以他的脾气,他肯定要哭个天昏地暗,怪小天使为什么不等他。
所以,我只能为他的小天使找各种借口,拐弯抹角地告诉他,他的小天使可能遇上什么困难啦,或者遇上什么老朋友啦,各种各种情况就给耽搁了,或许他处理完这些事,很快就会来的。
当然,我知道天使不会来,只是希望随着他逐年长大,会渐渐明白这个事实。
然而,宗天耀却对这件事异乎寻常的执着,三个月都过去了,他还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