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的作用吧！今晚的两个人都变得…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左楚破天荒的说了很多，李远鑫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基本上过去十几年的老底儿都抖了出来。李远鑫呢！本身就对左楚吧！怎么说呢？虽然之前有过那么些误会，现在心境也是各种的百味陈杂，只是不管哪种，都让他对眼前的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那…你手上这道疤就是那次受伤弄的？”

“嗯……”

“这不不影响生活么？我看你上课转笔也转的挺溜的！怎么就不能弹琴了？”

像是不经意间叹了口气，从沙发上起身，调转过身子爬在沙发背上，下巴懒懒的耷拉在靠背上，又歪了脸，看了眼自己放在沙发的右手，五指伸展了几下。

“生活是不影响的，可是要弹琴就不行了，医生说…是因为开始缝合处理伤口的医生，技术不到位，伤到的指筋没能接好，像钢琴这种灵活性强的…怕是不能继续了。”

左楚说的时候，眼睛盯着昏暗灯光里自己的手，面部的表情木讷的没什么变化，好像受伤的不是他自己，被迫停止了已经开始了七八年的生活习惯的，也不是他。

“那你妈不是医生么？就不能…”

摇摇头。

“我妈是脑外科的，不管这块儿，也找过他们医院这方面的专家，人家说…已经基本长好的…是没办法了，强行动刀，只会造成二次伤害，也不能保证效果。”

“那一开始干嘛去了？非等长好了？”

“那段时间，她在外边儿有个挺长时间的研讨会，等回来的时候，就差不多这样了。”

“呃……”

李远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照这么说来，他这样的家庭，还真没什么值得人羡慕的。最起码啊，这要搁他们家，别说他妈了，他爸都得一天到晚的围着他转，哪儿能放他一个人那么长时间不管的，除非全世界都死绝了…

就算死绝了，也不能放他一人不管！除非连他自己都咽气儿了……

“那之后，你试过弹么？”

李远鑫说完这话的时候，左楚没说话，放下手臂，脑袋下垂，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说道

“怎么可能没试过，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在弹，养伤的那段日子里，我甚至从早上睁眼开始就坐在钢琴边儿，一直待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然后再醒过来。

睁开眼了，就想去碰那台琴，虽然开始的时候，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去练习，可是久了，就自然到跟吃饭睡觉一样了。

突然被别人告知，从此以后要改了这习惯的时候，感觉…还真是挺奇怪的。

你知道吗…刚从医院回来，还没拆石膏的时候，我用戴着石膏的手去敲琴键，呵。”

李远鑫也不说话，就那么听着他们自认识以来，左楚说过的字数最多的句子。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看自己，只是眼睛或盯着他的右手，或盯着黑暗还有外边儿不停闪烁的灯光。

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李远鑫却硬是觉得自己从左楚的脸上捕捉到了些别的表情。

那个时候那个小小的左楚，应该是特别期望父母的爱的吧！就在他跟妹妹无比头疼母亲管教的时候，左楚正一个人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穿越万千的车流跟汹涌的人群，来往在空空如也的所谓的家还有校门口挤满了接送家长的学校。

那个时候的左楚，一定也是这样，瞪着黑玻璃球儿一样的大眼，扫视着周围的人群。会是什么表情呢？像现在一样淡然漠视，还是满脸羡艳的期盼？

想着，就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嗯？”

左楚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向李远鑫。

“哦，没什么，晚上吃多了，有点儿撑。”

随即立马转了话题。

“那你…一直这么个性子？”

“什么性子？”

“嘶…呃…就是看上去特装逼，特傲气，还冷还不近人情的那种。”

李远鑫说完，左楚动了动脖子，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胳膊和脖子都有点儿不舒服，转过身子，靠着沙发背坐好，才缓缓的开了口。

“傲…气？有么？”

“啊，有啊！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特装逼，特傲特讨厌。”

对于李远鑫这说法，左楚显然也没生气，看着天花板。

“没有吧……”

“诶！说真的，你以前有过朋友吗？”

听到李远鑫这么问，左楚转了转眼珠。

“朋友啊……”

这么说着，就想到了赵亮，于是缓缓的笑了，薄薄的唇，弯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有。”

眼见左楚笑的这么开心，李远鑫就有点儿坐不住了，脸上还装着不经意的样子，问道

“真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能跟你成了朋友。”

说完，又觉得不太妥当，立马接口，又说道

“呃……我是指，你这个性子。”

长出了一口气，想了想。

“什么样的人啊…说不太准，其实我不太了解他，应该…是跟李伟差不多的性格？”

听左楚这么说，李远鑫看了看前排沙发上，已经歪在一起的人堆，呵呵一笑。

“那还真是能跟你相处的来的。”

……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然后左楚的声音越来越小，等李远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皱着眉，长长的睫毛跟着眼皮不时的抖动那么一两下，可能是喝多了酒，不太舒服，呼吸不太顺畅，微微的张着唇，凑到跟前仔细看，还能捕捉到里面一排白白的牙齿，匀称的呼吸和着啤酒的味道，缓缓的传来。

李远鑫笑了笑，试着动了动左楚的肩膀，没反应。

于是扶着他半边儿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放倒，躺在自己的腿上，屋子里空调开的很足，很暖。

也没敢再做多余的动作，就那么单手拄着沙发扶手，托着一边儿的腮帮子，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睡的很熟的脸。

放在肚子上的手，手指修长，横跨在上边儿的伤口，并不难看，却意外的灼人。

是对一个自己一直以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什么都有，到头来却原来过的比谁都难的男孩儿的心疼。

个人都有个人的福，真的不必急于去羡慕谁。有很多时候，等你发现了些什么，回过头来再看的时候，你会发现，其实你已经握在手里的，你觉得并不在意的东西，是别人穷其一生，都得不来的美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朦胧里，被膝头上的动作惊醒了，迷糊着睁开眼的李远鑫，看到左楚翻了个身，并没有醒来，转了身子，面冲着自己的肚子，缩了缩身子，像畏冷一样，环抱了双手。

于是，李远鑫轻轻的坐直了身子，缓慢的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左楚的身上，这才仰头靠在沙发里睡过去。

隔天儿，阳光穿过窗口照进来，几个男孩儿醒来。

先是李伟诶哟一声，被杨宇从自己的肚子上连人带脚扔下沙发，然后李锐几个人也都跟着醒了过来，腰酸背疼的从沙发上起来，伸胳膊踢腿儿的活动着麻木僵硬的身体。

沈思诚转了个身子，看到后排的沙发上，舒舒服服的睡着的两个人，抬起胳膊肘子捅了捅旁边儿的李伟。

“看看那俩混蛋！咱们几个往死了挤，人多舒坦！”

沈思诚这么说完，听到声音的李锐也转过了脑袋，并不太多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两个人的身上，李远鑫斜着脑袋歪在沙发的靠背上，看上去其实挺不舒服的睡姿。

左楚躺在他的腿上，脸冲着李远鑫的肚子，人缩着，留一个背影给众人，身上盖着李远鑫的外套，睡的倒是真的很舒服。

然后，李锐并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

李伟走过去，踢踢沙发的底边儿，把两人吵醒。

最先醒过来的李远鑫，皱着眉看了看李伟，刚想张嘴骂人，想到了自己腿上睡着的左楚，立马闭了嘴，很是不爽的瞪了李伟一眼，脑袋靠回沙发。

左楚被李伟这么一踹，惊醒，目光呆滞的睁了眼，盯着李远鑫的肚子看了又看，然后转身，起来。像中邪了一样，盯着面前的几人，大眼儿瞪小眼儿的看了片刻后。

铛、的一下，又歪倒回了李远鑫的腿上，脑袋重击过大腿后的两人都从剧痛中彻底醒来。

“我艹！！！！！”

先骂人的是李远鑫。

“左楚，我是不跟你丫有仇，这么想解决我！”

被李远鑫骂完的左楚，呆呆的转过脸，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揉着自己磕的生疼的半边脸跟耳朵。

看着这样子的左楚，李远鑫的火气被全部熄灭，用李伟的话来说，左楚的呆脸，那简直比消防栓都好使。

然后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李伟跟杨宇两个人都充分的发挥了左楚消防栓的特效。甭管谁，只要惹的李远鑫暴怒了，他们立马捧上左楚一脸莫名其妙的脑袋。李远鑫瞬间就能从愤怒的小鸟退化成霜打的茄子。

……

“我说！别温存了！到点儿了，有暧昧留着回学校继续。”

李伟这么刚说完，李远鑫就开骂了。

“我艹！傻逼，暧昧你亲娘舅，滚！”

说着从沙发起身，捞过自己被左楚滚掉在地上的外套，抖了抖，套回身上，率先出了包房的门。

看着李远鑫的背影，李伟看看几人。

“我艹！他大早上的抽什么邪风？”

李锐看看他，又摇摇头，一副无药可救的惋惜样儿。

“你嘴欠……”

“我艹！我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