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娜的心情非常复杂，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叫醒左楚后，盯着他好半天，手有些抖，深呼吸了几下后，说道

“我去给你找干衣服。”

左楚垂着眼没动，他知道王娜看到了台子上的东西，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否定或是承认？极力克制自己的王娜，拿着干衣服回到卫生间，终于还是没忍住，爆发了，干衣服劈头盖脸的扔到了坐在浴缸里的男孩儿的脸上和身上。

看着左楚面无表情的从头上拿下宽大的大红色卫衣灰色运动裤，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时候，王娜死死的咬着后槽牙，盯着浴缸里发着呆的男生，眼里跟心里被某种灼热而滚烫的东西，逼的嗓子发紧，疼的人像要窒息似的。

她从来不知道，不，应该是没想到，这世上有那么毒的人这么狠的心，能把一个孩子毁到这个地步，他没害人只害己，除了呆点儿，几乎没有缺点，甚至是个善良过了头的寡言人，就因为这样，就活该受尽苦楚？

记得以前两个人在阳台上喝醉了，王娜因为李伟跟李远鑫他们误会了左楚去找许佳的茬，下来质问左楚的事儿，骂骂咧咧的破口大骂的时候，左楚只笑了笑，像是说跟自己无关的事儿似的说道，不哭的孩子没奶。

错觉吧！王娜竟觉着左楚的眼眶是红的，凑近了看，原来真的没泪。

之后很多时间里，王娜渐渐明白了左楚那句话的意义。他说的没错，不哭的孩子没奶。

左楚就是那个没奶的孩子，但不是他不想哭，而是一个人走过的经历教会他，即使哭了也没人能看见，然后磨砺的久了，就再也不会了。

看到那些东西的初起，她真的有种想暴打他一顿的冲动，可是当她叫醒左楚，看到他眼底那些灰茫茫的光的时候，又舍不得了，甚至连说句高话，都舍不得了。

王娜一直觉得爸妈离婚后，他们又各自成家，自己喜欢的人也一次次骗她，她的生活就已经够一团糟了，可是你看，这个屋子里，还有一个更不如的人。

“还坐着？出来吧，要感冒了。”

“……”

左楚没有回应的样子，像在绷紧了的琴弦上滑下的细小薄刃的刀，碰！的挑断了王娜最后忍耐铸就的防线。

“我他妈叫你起来啊！你是想死是吧！想死，就去死啊！”

“……”

“与其这么帮着别人糟蹋帮着别人毁，你还不如赶紧去死！死了多干净？死了……

多干净。”

王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对着左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胖揍，左楚也不躲不闪，就那么乖乖的坐在那里，任由女孩儿发泄，他知道她是这个城市唯一关心自己的人。打也好，骂也好，都是气他不能善待自己。

可是善待？呵呵，这又哪儿是他左楚说了能算的，这个世上有多少是人能自己控制的，要真有，哪儿来那么多生离死别，那么多伤亡病痛，那么多……

大人们不能掌控的东西都那么多，何况他只是个孩子，除了在待宰的境况里残喘，他还能做什么？

死？真以为跟说的一样简单么？好死不如赖活。死这种东西。说说可以，可要真做起来，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即便不是为自己，也有身边的人。

他走了，一走了之。可是姥姥呢？舅舅呢？还有……他们，如果背上儿子自杀这么个污点，又要怎么样呢？而且…或许……也会伤心也说不定的。

王娜呜呜咽咽的哭骂着打够了的时候，抱着左楚的脖子又开始心疼。

“你怎么就这么蠢呢？别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不会跑，不会反抗么？就是鱼死网破也好过现在这样啊！那东西碰不得，你怎么…”

左楚身上被老米抽过的地方还在疼，移动胳膊回抱王娜的时候，牵动着有些难受。

“我……我不知道，我没想的，只是…试过了，戒不掉，太难了。”

吸着鼻子拉开两人的距离，说道

“你先出来，换掉湿衣服吧…”

左楚点点头。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嗯。”

换好衣服从浴室里出来的左楚接过王娜给自己的水，坐到沙发上的时候，身后被抽打过的地方疼的他一吸气。

“你怎么了？”

左楚摇摇头。

“没什么。”

王娜皱皱眉。

“他，他又打你了？”

“没关系，只是抽了几下，没伤。”

“转过去，我看看。”

“真的没事。”

“有事没事，我自己会看！上药了么？”

“没，没出血，只是肿了一点儿。”

左楚说这话的时候，王娜已经揪起了他上衣的后摆，满目横七竖八的凸起，有深红的有浅一些的，像张网似的，盖了满满整个后背，一直往裤腰里延伸，还有很多透着隐隐的黑紫。

王娜的嗓子有些哽。

“这就是你说的…一点点？”

“……”

“还有别的地方么？”

“……腿”

“这个混蛋王八蛋孙子！他当你什么了！打畜生也没这样的！”

王娜叹了口气。

“你别坐着了，趴那儿好受点儿，我去给你买点儿喷剂。”

“不用了，家里有。”

“吃了么？”

左楚摇摇头。

“煮点儿面？”

“嗯。”

“你准备怎么样？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那鬼东西，总是要戒掉的。”

“我不知道。”

“要不……找你爸爸妈妈。他们总归比我们小孩子要强些的。”

听到王娜说父母亲的时候，左楚本能的摇了摇头，几乎有些急切的否定道

“不，不能让他们知道！

已经很失望了，会更失望的。

我已经出了妈妈的模板，不是个优秀的可以骄傲的孩子了，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些事情……

不能说，一定不能说。”

本身能维系起来的东西，已经很脆弱了，除了那固有的一点点改变不了的血脉以外，他已经没有一点儿值得他们看他的价值了，如果……

会散掉的吧！一定会的，会被彻底的抛弃，永远的分割出家人的行列。

尽管他从来都是一个人，也告诉了自己千万次不要有希望，可说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姓氏的牵绊在的，可若爸爸跟妈妈对他失望透顶了呢？他们还会在乎还会顾及还会留恋吗？

毕竟左楚并不是他们唯一不可代替的。

“不能让他们知道，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

（那个，不好意思，一直睡到这会儿，这是一更，一会儿继续，更到困，明天继续，这几天会集中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