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120 石台城泪别采茶女径川县喜逢大鸟佛

热门小说推荐

书接上回,话说那伍家玉和汪水生在塘埂的竹床上睡觉。朦胧间,伍家玉忽然觉得,那下午被拨得光溜溜的白条鸡和一身污血的鸭子,都活着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伍家玉心中虽惊,但并不慌张:“怎么,还真有鸡魂鸭魂呀,不过,就是真有,你们只是鸡鸭,又能奈我何!”

正暗忖间,只听那白条鸡‘咯咯’地用人话笑鸭子:“不过是一死,何必要死得那么难看,你看我,老老实实地挨一刀,还得了人家一个换‘大盖帽子’的祝福!”

鸭子鄙视着光身鸡,用‘喳喳’的人话反唇相讥:“我总比你多活了一会,这且不说,我还死在了老家,还留下了后代,你怎么可以和我比!”

鸡扑着没毛的翅膀大叫:“多活一会,不也就多窝囊了一会,你那后代,还不是要和你一样,都是挨刀供人口腹的命”……

伍家玉听它们为这个互争,失了刚才还有的一点惊讶,不禁大笑:“你们都是一类的畜牲,生的目的,就是为我们人类提供口福的,还争什么争”。

鸡和鸭子突然停止了互斗,转过头来共同向他笑:“你们这所谓的人类,不也难逃一死,还可能、死得比我们还难看!”

“笑话!”伍家玉本不想和这些畜类争论,但忍不住还是为人类辩护道:“我们人类,和动物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有思想,所以,我们虽也命如蝼蚁,但却美如神明,当然,这些,说了你们也不懂!”

鸭子和鸡听了,都‘喳喳咯咯’地大笑:“请问笨蛋王,一个残疾丑陋、端着破瓢的乞丐和一个健全粗实、捧着金饭碗的乞丐,哪个更愚蠢?”

伍家玉心惊:“它们怎么也知道我的外号”——但还是回答:“当然是那个捧着金饭碗要饭的更愚蠢了,这还用问!”

鸡鸭各抢着道:“我们生就是挨杀的命,由不得自己。可你们人类,揣着所谓的智慧黄金,却把它打造成各种利器,互相残杀,极尽愚弄:得势者,荒淫无度,骄横残忍;失利者,卑躬媚膝,厚颜无耻!你们还好意思和我们相比,我们真是羞与你等人类为伍,就是转世投胎,我们,也绝不愿投这样的人胎!”

伍家玉还要反驳,只见那鸡鸭各向他头上飞来,齐齐地在自己头上拉下一泡屎来,伍家玉大怒,把手用力一划,却把个水生压在自己下巴上的脚甩到了竹床下!

气得水生朝他腰跺了一脚道:狗肚鸡肠的,梦里还忌恨着我的真心话呀——

“怎么近来老作这样的怪梦”伍家玉仰望星空,脑子昏昏然地,几乎一夜未眠……

明天、去石台城?找英子?要绕个大弯!去?还是不去?

找她也就是传个口信,要绕这么大弯子?有理由吗?

有理由——可这理由,伍家玉说不出口!

记得小时候,自己没少祸害别人家的山芋!

山芋个头大、容易得手,可得手后,也容易留下明显的罪证——一手上会有一时洗不掉的芋汁黑斑!

有一回,他被队里最凶恶的老头逮着了,自己拒不承认!

老头手里拿着一根粗得令人发指的柳枝,叫他伸出手来查看,要是有芋汁,那就赖不掉了——手掌必定要狠狠地留下几条血痕!

他猥琐地站着,心里充满了绝望和凄惨,正在抖抖缩缩地要把藏在背后的那双满是芋汁的手伸出来时——是英子,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孩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象风一样、不,象救命的小天使一样,奔跑过来,一把拉着自己的胳膊,就往远处飞跑,边跑还边怪自己:“孬子,还不快跑!”——一下子就跑掉了!

当然,还并不单是为这个感激她,更感激的,是从此后,他就知道了:要是遇到躲不过的惩罚,可以转身就跑!并且越快越好——

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这是好多棍子之恩!

去找她!他决定!——这应当并不是唯一的理由,也许还有:一个新鲜的地方,总是能吸引他向往……

伍家玉坐在到石台的长途汽车上,随着车身的颠簸。脑子控制不住地上下起落:他在回想着昨晚那奇怪梦,回想着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干火。

“懒,不思进取——水生这话,其实是有道理的!”他理智地承认!

旋而他又无奈地摇摇头,默默地为自己解嘲:“懒,人人不都图懒?懒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高大叔应该这样说的!哈哈”。

“可水生、水生呀,你的眼睛虽毒,可你还是解剖得不够深刻,我,又怎是一个懒字了得!”

他尽量客观平静地自我剖析“还有什么坏习惯?应该有,还应该有很多!”

“对,还有及时行乐的想法!这全拜他娘的一本什么小说上的一句话所赐:‘当我们得到的时候,早就满头白发了’,

还有,那句‘只要有花尽管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诗,也是罪魁之一……”

一个人若是想回忆或思考,颠簸的长途汽车上,应该是一个理想的选择,它可以把脑子里平时藏得很深的记忆颠出来,让思想更具有不可知的关联!

许多不知从什么书上看来的话,这时都蹦出来了——在昱师这几年,他正经书没多看,就专门看杂书,说怪话,做害事了!

“自卑”这个词突然戳了他心脏一下,让心肌“啪啪”地急颤:“到底是自卑?还是自傲?

听一本书上说‘自卑象根受潮的火柴,再怎么使劲,也很难点燃前进之火’

自卑和懒惰相关联?我自卑么?”他陷入了沉思:“好象是,但又应该不是!自卑应该都是在长期的打击下形成的。我受到过打击?不就是多做了几回检讨!算什么,早丢到九霄云外去!爱情?去它的,好的找不到,我还怕找不到一个一般话的!分配差?老子就爱无人的大山!就算一辈子找不到一个信仰,至少,我可以在山里清静一生。这是我的聪明‘近来学得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缩头就缩到山里头’……我的想法应该是最正确的!我早就看透了生命的本质,记得有本书上教我们:‘就这样顺着命运的潮流向前走的。只有疯子才会逆流而上,只有傻子才去竭力迎合潮流。最好的办法是静静地随波逐流’,呵呵,我现在就是这样做的,谁说我是笨蛋王,我是天下少有的智者!……”一路上,他不断深刻地分析着自己,同时又象个阿Q一样地安慰着自己……

童年异性间不经意的土壤,在成年后,会长出莫明其妙的蘑菇来!

伍家玉揣着信壳子,心里怀着说不清的喜悦——找到了英子的地址——县第三茶厂!可一打听,脑袋懵声失望:英子人早走了!

“不能白转了这么多路!”

他以刚从大城市里下来的人的心态,在这个小县城里找了一圈又一圈:找以前的工友、厂里的领导——见官问官,遇民问民!象侦探一样,寻找蛛丝马迹!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离县城数十里的一个大山里,把英子给找着了!

不知为什么,一向不爱问人的自己,这回嘴巴怎么这么勤!一向爱半途而废的自己,这回这么有韧劲!

看到了真正的摘茶!

本以为摘茶象书上或电影上或象四姐听说的那样:既轻松又浪漫——到处都有采茶女唱山歌的。

看了一天才晓得,这摘茶,跟农人割稻一样,也是一件辛苦的事:顶着月亮上山,背着月亮下山、从高山上背回一筐筐鲜茶,各人都累得一身的热汗。还要把茶细细在地在竹子做的晒垫上晾了,洗洗胡乱吃几口就都累得睡着了,还在朦胧中,就听见他们都起来了——鲜茶叶不能晾得太久!

一户山民家,昏暗的油灯下:穿着黑色的确良长袖衫,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的伍家玉,脸上奕奕的光彩,比油灯更亮!

纤细柔弱的英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褂子,这衣肥大粗长,下面盖到了臀部——显然不是她的!

运动发散搭在额前,身材、长相都和三姐有几分相似,只是更瘦些!她的大大的眼睛,在黑暗中,也能让人觉得一闪一闪的——象一颗不定时发光的星火。

山高夜厚,屋矮人低。

鸡,闷声地刚叫头遍,茶家炉堂里的火虽通红,但也都慵懒无声。

英子在锅台上用手在锅是翻茶——先低后高,先慢后快——伍家玉睡不着,坐在一边看。

英子知道他新鲜,边在锅台上炒边道:“这炒茶,火不能大也不能小,炒茶又要手翻个不停,瞪着眼睛看着茶色,要是炒得火候不好,可就不值钱了……”。看着她那么忙碌的身影,他忽然想到李白的一句诗来:农家秋作苦,民女夜舂寒……

几锅茶炒下来,英子用宽大的衫袖擦了把头上的细汗,又重复了从昨天就一直说的同一句话:这山里,什么也没有,难为你了!

“你好长时间没给家里写信,家里人都急死了,所以叫我来看看你”伍家玉翘着二郎腿,坐在边上边喝茶边道。

“没搞到什么钱,回去老头子又要念个不休”英子跪在地上,把一竹筐炒好的茶,用手轻轻往烘笼里捧。

“怎么搞的,不是说,扯茶也能赚钱吗?”

“县城里那个现世的厂,我们好多人做了几个月,他先跟你讲,等茶卖出去,就发工资!后来又讲,厂里钱被人骗了!叫我们等,这一等,就是几个月,有时害得我们连吃饭钱都没有。到现在,还是一个大花瓜,好多人跟我一样,等不及,拿个连章都没的欠条,就走了”

装好茶,英子站起来,拍拍身的衣服道:“人家年年采茶,都搞得到钱回去,就我,要空着手回去——”

英子说着,黑暗中能感到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伍家玉能感受到英子心里的难过:大半年的,天天这么辛苦,还没挣到一分钱,少女纯真的热望被生生地踏灭——更重要的,是让家里人失望了!

英子为伍家玉加了茶水,坐到他对面道:“后来,后来还是哥哥钱进,叫我到私人家扯点秋茶,先落个脚,糊掉嘴巴,多少也还能带两个钱回去”。

伍家玉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好随口问:“可能搞到好多钱?”

“我在这家才做了一个月还不到,讲好了,每天除吃的住的,给伍毛钱”

伍家玉正要说太少。只听英子在一边盘算道:“要是有了这十五块钱,除掉回去的路费五块,再买斤把糖一块钱,就还能留几块钱给老头子打几斤散酒,也好糊糊老头子的嘴巴,要不呀,他还不认为我在外头耍,要不就是攒私房,那他还不要把家里地皮都骂翻过来!”

英子看看伍家玉有些为自己难过的神情,想了想又道:“另外,一片茶山摘完了,我还能摘点野茶,我、我现在,攒了有大半斤野茶哩!”

看看伍家玉还是不屑,她赶紧又说:“还有、还有,这家就老两口,人好,说好了,等茶扯清烘完了,就把两斤秋茶给我带回去”

伍家玉深深地为英子难过:这么小的年纪,长得这么漂亮,要是生在城里,养在有钱的人家,还不让家人天天捧在手心里!唉,命运——英子看出伍家玉瞧不起这些东西,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地道:“虽讲城里人不喝这秋茶,但在我们家那里,还是好的”。

伍家玉不想多说这些事,打岔地问道:“钱进可还好?”——他虽不喜欢钱进,但少不得也要问问。

“他在离在二十多里的山上砍树,然后往山下驮,吃住都在山上,一般一二个月才下来一回,你要是能在这里多呆几天,说不准、说不准他这几天就能回来”。

“我急着去报到,要开学了!”伍家玉才不想呆在这连个商店都没有的山里哩!

“他可能搞到钱?大姐在家里,也急着他!”

“他那钱,都是到年底才结,他跟的是森工队做,那是国营大厂,工资是不会少的!”

“你呀,还是快些回去,跟你大姐或我三姐学着做生意,这样赚钱可能要好些,你们要是一时回不了家,就先写封信回去,免得家里人急”伍家玉以大人的口气道。

“信、信我早就瞎沓了几个字,本来只念了三年级,好多字不会写,你帮我看看、改改”说着,从里屋床上的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张练习本子上的纸,递给伍家玉。

伍家玉把纸移近油灯,举目看了起来——不知信上写了什么,且看下回。

只见信上面写道:

爸爸妈妈你们好:

大嫂,弟弟,黄毛子,你们也好吧。家里一切都好吧。

我在外头一切都好,你们不要挂念。就是厂里工资还没拿到,我现在一个私人家扯秋茶,等扯完了,一天都不当误,就回来。

这么些日子了,不能给家里做饭洗衣,在外也没搞到好些钱。让你们担心了。

爸爸你要保重身体,身体最重要,家里家外都只望着你!爸爸你要少喝酒,喝多了,也别骂妈妈,妈妈头脑不清楚,什么东西转身就忘了,你就是把她打死了,她也不记得。你要骂,就骂我们这没本事的儿女吧。你多少回喝醉后,吐得一身都是,是妈妈一点点地给你擦洗,那回你在外头喝多了,把头都撞破了,一身血的躺在地上,妈妈以为你不行了,她是那么伤心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把手指在地上都抓破了!

爸爸你要是喝多了,就是要骂她,也千万别把她往外头撵,多少回你把她撵到外头,不管晚上好黑,好冷,路好难走,她虽不记得自己的号,一身滚得泥巴糊碌的,还总要找到家,在窗户那喊我们开门。

现在我不在家,弟弟又困死性觉,哪个给她开门哩。你就看她也是可怜一生,就可怜她一下吧。我晓得,这都是我们做儿女的不争气,让你二老操心操的。好在我们都长大了,只要我不偷懒,总能搞到钱的。弟弟钱义,你也不小了,不要带爸爸妈妈淘气,你要专心念书,以后不要象我们一样种田。好,就讲这么多了。

女儿:钱平英敬上

此致

敬礼

伍家玉手捧着信,眼眶有些润湿:多好的女儿,怎么就生在一个那么坏的老头子家?造物弄人呀!

想劝一下英子,叫她不要愚孝,但想起疏不间亲的话,还是硬憋了回去。只是道:“你家老头子怎么会这样,看着不还好吗!”

英子嗯了一声,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在外头,他跟哪个都华得来,在家里,有时,有时跟五殿阎王一号的”。

伍家玉无奈,只好拿过英子递过来的小铅笔头子,把信中间几个错字改了,二人说些家里事,小时候的趣话,等着天亮。英子边说边用油炒了一碗饭,强拉着让本无食欲的伍家玉吃了“一会我送你到区上去坐车!正好把这信发出去!”

天色微明,二人踏上山路,山路崎岖,一路上,树色深重、草意退衰,风清寒露纯鲜:二人小时候,也在一块过过家家,为输赢一根黄花菜的小棍子争吵,还互相仔细地研究过对方的身体……现在,身份的差距,二人如同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再也不能贴切——童年的纯情,再怎么留恋,也回不去了……

“一天就这班车!”伍家玉和英子在公路上等。

伍家玉好心地道:“我听讲,我二姐那里,也要人扯茶,以后,要扯茶,你就到她那里去,不必跑这么远”。

英子感激地点了点头。车要来了,英子把随身的一个小布包塞给他:“这是我攒的一点野茶,你带着路上喝!”

伍家玉还没有喝茶的习惯,他忙推还:“我不喝茶,你留着带回家吧!”英子用力地把布包再直接塞进他的挎包里:“你大老远的跑来看我,我、我没一样东西招待,你、你就把这接了,我、我心里也好过点”。说着,竟泪水汪汪的。

伍家玉听说,只好由她放了!随口问:“你可有什么要我帮助的?”英子摇摇头,抿紧了嘴、有些迟疑——看出她有话没说出!

伍家玉再问:“有什么你就讲,只要我能做到都行!”

英子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你、你要是有,借、借我两块钱!”

伍家玉听明白了,就这事,自己有钱,立马拿出一张五块的递给她!

她摇摇头,憋红着脸:“只要二块,我、我买包纸,等拿了工钱,我回去就还给你家里”——拉了几个来回,伍家玉只好摸出一张两块的给她——真为女人心酸!

他坐上车,看着站在路边瘦弱的身子,不禁泪如泉涌:多么不容易的乡下女子,中国的男人,怎么要让一个弱女子,跑这么远,这样奔波受苦,!人生地不熟的,她们心上应该是多么恐惧和难过……

他又一次想:安得我有许多钱,大庇天下女子俱欢颜……忽然,他想起了宁溪的文红和文绢来:我装什么高尚,我对女人不也是一丢了事!——虽不喜欢文绢,想来她、她一定也是同样的弱骨柔情,我、我,等我定了下来,我就写信告诉她地址,到底会怎么样,听天由命,要倒霉,也是我自己找的……

一辆身多脱漆、窗少玻璃的老式红头客车,怀着为四化随时壮烈牺牲的勇猛,一路吭哧着老气,剥开了重重崇山峻岭,在快要散架的当头,突然车身一轻,冲上了一座大桥,过一条深蓝的大河——一一个象核桃仁一样窝鳖在山里的小县城,终于默默地展现在了伍家玉的眼前。

时已近傍晚,伍家玉一泡尿早憋急了。

冲下车,没寻见厕所,瞅个可能无人的拐角,哗啦啦地先给解决了——不抬头、态度坚决!

无尿一身轻!

今天是拿不到调令的了,得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沿路往城里走,顺便也看看这个县城:夕阳已下,路灯未亮,四周山影渐渐合拢。

一溜溜漆黑瓦、灰白墙的平房,间或地抬着几栋二、三层的楼房——象在默默地行棺!

路上稀疏行人,各侧身快速地溜窜在路角边沿——神色诡秘怪异,晃晃就不见了。

这山里的秋天,应该比山外早不少,马路上,黄色的梧桐叶、身如死灰般地贴地飘滚,一咎咎的松柏落枝,象一咎咎掉落的黄发,陷在路边的污水沟中,早断了翻身的欲望……

县城中心——估计是中心吧,一个用水泥修成的荷花池,冰冷!里面挤满了举着残肢断臂的荷叶,干张着豁嘴破唇,发不出绝望的呼救。眼睛略过荷池,向西望去,一排枯黑的垂柳那边,是一座可能是本县最高的建筑——四层楼房。

细看:径川政府招待所——中间嵌着一个大大的灰五星!象巴了只老鳖的标本……

不急着去住……再往前走几十步,一个小菜市场,竟然没一个人。商店都半掩半闭的,只有几家门前摆着成捆粗俗的黄色大表纸、鞭炮和红白蜡烛的小店,还有人在急急地买东西,生意较火——伍家玉觉得奇怪:这不年不节的,难道、难道这全城、家家都死了人?……逛去再逛回来,也就一泡尿的功夫。

这县城,按他家乡的糙话:屁眼大!

但伍家玉并不太失望:县城大小,与我何干!反正又不可能分在县城!

索然无趣,花五块钱,住了县政府招待所中最便宜的一个四人房间。

把包往床上一丢,到外面喝一杯!

三杯下肚,他有了想说话的欲望。

问老板:“这县城,人怎么这么稀少?”

老板看了他一眼:“听你口音,是江北人吧!城里人,都到水西那边去了”。

“水西?”伍家玉不解。老板道:“你来的路上,可经过一条江、江上还有一座大桥?”。

伍家玉点点头。“那条江叫青弋江,水西就是那江的西边,那里有个水西庙,今天做大法会,城里多数人都去看热闹或供佛去了”。

原来是这样!

伍家玉对佛呀道的,越来越没多大兴趣。但老板还是饶有兴趣地道:“你吃好了,也过去看看,机会难得!”

伍家玉不紧不慢地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上香、拜佛、烧纸上供的”。

老板道:“这回可不一样,这回是庙里在挖地基时,从地底下挖出了个大鸟(**)和尚!”

“什么和尚?”伍家玉耳朵虽尖,但也怕自己听错了——正要厌恶这话粗!

老板一本正经的地道:“你江北人不知道,在我们这里,早就传说,地下藏着个大鸟和尚,众人找了好多年,一直也没找到。可能是那和尚看世间已经太平,自己要出来了,前几天动土修庙,不想终于遇着、给请了出来”。

“那和尚有什么用?不过也只是泥巴做的菩萨像罢了”伍家玉还是不屑地喝着。

老板看他不信,索性放下手中事不做,特地来说:“这个和尚和别的佛像不一样,这和尚全身光着,是玉石做的,一根大鸟,比手臂还粗,有一尺多长,直挺挺地冲着人,好威风!”。

“真的?假的?有什么用?”伍家玉听他说得真切,也有些好奇。

“用处大了,信不信由你,不能怀孕的妇女,只要抱一抱这和尚,亲亲这大鸟,就可能怀上。还要男得男要女得女!现在人,计划生育越来越紧,都想生个双胞胎或多胞胎,去拜的人可多了”。

“见它妈的鬼”伍家玉心里暗笑:“和尚本来就是戒色戒淫的,怎么可能还帮你干这种鸟事!愚民就愚信吧,也不能愚得这么离谱吧”

伍家玉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天女散花般的大喷嚏,差点没把自己呛着。

吃好喝足,摇头会帐出门,把剩下的半瓶酒使劲地揣在牛仔裤的荷包里,象别了颗手榴弹!

天已擦黑,路上更加冷清。

酒精撺掇着他不想回去睡觉,脚步不由跟着几个手拿香纸蜡烛的妇人前行。

不一时,来到那条江边,走到桥上,扶拦望望下面的江水,深遂黝黑!桥上人影绰绰,各小声耳语,犹如鬼魅——这让他突然想起了奈何桥!下面就是忘川河!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他虽有酒精护体,也还不由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硬着头皮,随着人流前行,过桥往南拐一弯,不数百米,果见一堵接天大山的半山腰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水西寺?”伍家玉心下肯定!

但再一望,吃了一惊:和寺并排不远处,一个象烟囱一般的建筑,在半山间、直插云霄!在灯光的的映射下,如同一只惨白色的巨手,诡异突兀,让人心悸!

不知他看到何物,且看下回。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