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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人回答,一说话便有多人仔细竖耳听着。

他们身后临窗颇远处,一个男子身形峭拔,正独自坐在窗边一边默默饮酒,一边悠悠夹了早已冰凉的鲜红虾球放入口中,却是味如嚼腊。面前是数盘精美菜肴,对面空无一人,却摆了一副碗筷,只是白饭青菜。

细看过去,只见那人面色暗淡晦涩,一双眸子光华内敛,只听了身后那桌谈论时忽然精光一闪。

说到那乌衣教,众人似乎都来了兴致,纷纷道:“周兄素来消息灵通,不知可有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

其中一人更是道:“听闻三年前乌衣教与四川白雪派血拼,倒是乌衣教死伤无数,白雪派却只死了一个秦姓弟子……这倒真奇了。”

先前那人脸上露了得意之色:“你们有所不知了吧?那是白雪派掌门夏云初与那乌衣教护法萧红屿有了无耻私情,那姓萧的反过来帮他杀了本教一干人等!”

“啊?!”众人惊叹连连:“那姓夏的好好一个名门正派子弟,怎么就被个男人迷了去?”

“我只听见过的人说,那姓萧的倒真是风采翩翩,一笑起来能迷人心魄——只不过夏云初就只是容貌清秀些,倒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旁边众人纷纷恍然:“难怪被迷了心智!”

“那后来呢?”已有人忍不住好奇。

“这谁知道?只知当日血拼后,夏云初竟然就跟着那帮邪教中人走了,便再没听过他的下落。”

“难不成与那姓萧的双宿双飞,恩爱过活去了?”一人调笑道,众人跟着哄然大笑。

“呸!”哄笑中先前那人啐道:“听说那姓萧的不过贪他们白雪派一本什么心经,以他相貌武功,要是什么女人没有,却要喜欢一个男人?我瞧那姓夏的再没在江湖上露过面,多半是被萧红屿得手后一刀杀了。”

身边一人小声道,话语却淫秽:“听说那邪教中人多会什么补阳之法,没准被那姓萧的采的精尽人亡了,也未可知……”

话音刚落,愣愣望着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那名伟岸男子,只觉身上没由来一寒。

众人顺他眼光一望,忽然觉得四周一股莫名杀气弥漫,俱是一呆。

冷冷看向其中一人,那男子低沉沉声音煞是好听:“方才是你说——他们二人双栖双飞,恩爱过活去了?”

“是,是我……”那人一窒。

“算承你一句吉言,今日我只饶你一命。”那人微微点头,“其余的,口舌恶毒辱人清白——都留下命吧!”

……掌提处,血肉四溅,人声哀号。

不多时自那酒肆出来,那男子身上蓝衣已是斑斑点点鲜血,皱眉将手臂捂在了胸前,身子竟似在微微发抖。

茫然前行,向着郊外走去。三年半了,再没来过毫州,再没勇气看一眼百草谷中清雅竹舍,再不敢回首踏足那间山间石室。

随手摘下面上面具,露出一张俊矍英朗,却已见风霜憔悴的面孔。

怔怔立在百草谷外那熟悉竹舍前,萧红屿心神一阵恍惚。

推门进去,屋内一景一物,无不是当日离开时那般,甚至纤尘不染,并无萧索不堪庭除不扫的荒凉之象。窗户半开半合,山谷中花草香药随风人室,沁人心脾。数把早已干枯的不知名药材静静在台前放着,就如当日他被尧绿川强抓回教中囚禁时那般。

他心中忽然一动:自将教主之位让与郑同和后,这人倒也有心,连此处……也常派人打扫看护?

想着这屋中那美丽温婉女子容颜宛在,可坟头怕早已生遍萋萋芳草,心里终究难掩黯然。

默默立着,望着屋角那深棕色沐浴用的圆桶,恍惚中此间发生的旧事一一浮上心间,那人在自己怀中昏昏而睡,身子浸在清凉水中,自己为他擦身洗浴的旧日情景,尤在昨日。

……仿佛又见他浑身无力被自己抱着,颊边染了晕彩却又神色冷淡,半晌低低吐出一句:

“你再点了我昏睡穴,岂非更好?”

痴痴再望向窗外数株翠竹,叶问有水珠盈盈欲坠,便似是当日他看着自己为他过血,紧闭眼角下终于有晶亮泪水缓缓滑落……

情念连动,身上却已剧痛难耐,踉跄几步退到了桌边,正想找处支撑,眼光落在桌上一处,全身热血忽的涌上了头,怔怔地再不能动!

望断来时路,笛箫歌一阕。

君心似骄阳,我心皓如月。

早晚两绝隔,焉得共圆缺?

来生不相忘,还赴旧时约……

木桌之上字迹俨然,竟是完完整整刻着这几句诗句。笔锋承转处微微现着些腕力不是,但仍显出清秀中隐带乃劲。

数年来这几句是在心中念得再熟悉也再痛苦不过,乍见于此出现,如何不惊?!可最最让他如遭雷击的却是另外一样——那几句诗的每行第一个字,都刻得比其余的字更重更粗,边缘处更有毛糙不平,似是刻字之人百无聊赖,慢慢将那几个字反复摹刻,心事重重……

望——君——早——来。

连起来正是这四个字……

萧红屿喃喃自念,呆了半晌忽然狂叫一声,心中百般情绪复杂:不信、混乱、懊恼、惊喜,齐齐纷杂着肆意搅动,竟是痴了。

三年半来每次念这几句,都会乱动情念,次次痛得死去活来——却从没想过这诗中另有古怪,竟是藏头之意!

那个人,到底要做什么?!一边狠着心撂下句“若要强寻,便是夏云初绝命之时”,叫他没了主张,一边却又留下这晦涩暗示,叫他发觉时悔恨惊喜连番!

猛然拾首四顾,满室凄清无人,却找不出一丝半点有人居住的迹象。他来过!又或者在这里等过?可是……是在一年前,两年前?还是昨天前天?

眼前一恍,似乎是那人素衣无尘凭窗而坐,默然在桌上慢慢描刻等待的模样,再定眼,却又忽然重见寂寂无人。

而如今,天地无边,人海茫茫,那人又在哪里吁心中百般滋味上来郁结于心,忍不住长啸一声,如龙吟清朗,浑厚有力,在山谷间绵绵不绝地传了开来。

忽然似有根心弦轻轻拨动,隐约诱人。狂奔出门,那惊世雪融功使将出来,全力用在足下,风驰电掣般疾奔向了数里外那处旧地。

山,依旧是年年依旧的青山;草,依旧是岁岁荣枯的绿草。那间石室,也依旧如三四年前一般洞开……

萧红屿的心,忽然攥紧!不对,有什么不对了!

四年前这里门口已被炸开,该有碎石嶙峋,又怎会这般干净整洁?

心中不知名的激动直涌进来,一个箭步,他奔进了那问石室,眼中所见,令他忽然是蓦然呆住:石桌上有清水碗筷,室角处竟有一张竹床豁然而卧,被褥俨然。

怔怔移动脚步,细看之下,脑中一嗡……那具竹床再熟悉不过,竟是原先柳茗房中那床!

“云弟……云弟!是你吗?”心忽然跳得似要蹦出腔子,望着满室静寂,顾不上身上是忽涌而至的剧痛难熬,他已狂奔出石室,清啸一声,音彻云霄:“云弟!”

听不见回答,却似捕捉到一抹微红在不远处撞人眼帘。压下心中莫名惊疑与期许,他慢慢行向了那片灿然微红。

桃花,正在春风中傲然绽放,缤纷夺目。三五桃树下,一道清劲颐立身形身着白衣,手中长剑御风而动,点着那风中纷纷落英,正是那招“漫天花雨”。

收起剑,拂落上面串串花瓣。那人,已淡淡回首,向他望来。

再回首,已是沧海桑田……

“人面桃花相映红,云开初霁笑春风……”耳边依稀是自己曾说过的调笑话语,却已像隔了一生。静静望着那绿树红花,孑然身影,萧红屿默然不动。是梦是真,是前世是来生?

又怎敢妄动,搅乱这镜花水月,眼中幻相?

不知多久,那人影动了。行到萧红屿面前,他脸上是不明含义的淡淡微笑:“萧红屿……你还是找来了。”

心中恍然一惊,那道咒语般的话如在耳侧:“寻到之时,便是夏云初绝命之日。”巨大的恐惧骤然来袭,竞抵过了那四字暗示的惊喜,萧红屿怔然退后,忽然不能说出一个字、一句话,身子却渐渐发抖。

夏云初依旧微笑,却是云淡风清。静静等了他半晌不见回答,扬了扬眉,转了身,竟似要离开。

“夏云初!这不公平”’身后,萧红屿终于哑然出声,急惧无比。

夏云初的身子停了,回首望他,眼光清澄中似含疑问。

“我真的是偶然路过前来一看。”他死死望着他,挣扎道:“我对天发誓,若是故意派人强寻,叫我萧红屿天打雷劈,死无……”

“够了……我相信。”夏云初淡淡截住了他的话,眼中似有光华流动,却看不清是悲是喜,是哀是愁。

心中巨石轰然落下,再捱不住身上忽然比平日剧烈百倍的疼痛,萧红屿踉呛一步,缓缓昏倒在地上。

夏云初神色淡漠,如望远山的平静忽然变了。

急扑上前,讶然看着地上那人昏迷中苦楚神色,心中忽然有丝了解,一时之间,泪水终于夺眶。

醒来时,萧红屿对上的,是那双梦中萦绕干回的清澈眼眸中隐隐泪光。

“那《素雪心经》仍是假的,对不对?”夏云初喃喃道:“我仍是害了你,对不对?”

微微一怔,萧红屿默默望着他不语。半晌脸上神色古怪:“你说呢?”

夏云初的脸色,终于由苍白变了煞白,心中煎熬了几年的隐忧得到证实,忽然只觉造化弄人,万事皆休。

不知多久,他脸色慢慢重拾平静,忽然笑了,是萧红屿记忆中永难忘却的柔和坚定:“大哥……云初想和你一起走,你该不会拦我吧?”

“你是指?”

“以前说好了的,同生共死,你再赶不走我。”他淡淡道。

“你是说陪我到最后一刻,然后和我一起共赴黄泉?”萧红屿脸色更是古怪。

“是。”他微笑。

“好!”萧红屿竟不坚持:“我不求别的,只望我活一天,你陪我一天。活一月,你陪我一月。”

“我答应。”夏云初温和点头。

“活一年,陪我一年。”

“我答应……”

“活一辈子,陪我一辈子。”

“我答应……”忽然抬了头凄然望住了他,心如刀绞,这个人……在痴人说梦吗?

萧红屿脸上痛楚之色更重,疼痛自醒来后一刻不歇,眼中却渐有得色再掩不住,微微强笑:“这可是你亲口应的,我决不准你再抵赖反悔!”

“反悔什么?”夏云初怔然,瞧出他眼中那抹古怪得意,忽然心中一跳。

“我练了那真本素雷心经后,身强体健功力非凡,纵然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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