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无冷冷看了凌遥一眼,感到自己也被耍了,他拔出广渊指向陆星辰,“大师兄,来战吧,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陆星辰笑着用指尖弹开海无的剑,“虽然我答应了你,只要你扮女装回去就陪你全力切磋,可现在不也还没回去么,何必心急。”
“师父,”陆星辰正了脸色,“江中城的确被屠,小师弟受伤昏迷。”
凌遥刚想和陆星辰算他被戏弄的帐,却被陆星辰这一句话给堵住了。
“待我想想,”凌遥沉吟了一会,“莫闻笛现在在哪儿。”
“客栈躺着。”
“好,那我先去看一下莫闻笛的伤势。”凌遥拔腿就向门边走去。
陆星辰赶紧拉住凌遥,“师父,我建议您跳窗。”
凌遥不解道:“为何?”
“二十万两,我可没有。”陆星辰指了指海无,“水中月姑娘的身价可是二十万两。”
“陆星辰可真有你的!”凌遥恨恨的磨牙,“那你们跳窗吧,我跟你们这些混进来的不是一路人,我是这儿的常客,还想再看几届花魁选举。”
说完,凌遥就想推门而出。
“师父,我劝你别,我已经和侍女说过我的帐结在你头上,估计她看见你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去和老鸨说了。”陆星辰闲闲地打开窗户,欣赏着窗外后花园的美景。
凌遥面无表情地走到窗前,一跃而下。
陆星辰和海无紧跟着他,城中虽不能御剑,但基本的身法也还是能使的,一炷香的时间,三人到了客栈门口,小二忙活着招呼往来的客人,陆星辰想着已经是中午了,点了几个菜,盯住小二送上房间。
推开莫闻笛所在房间的房门,三人走到莫闻笛身边。
“海无,你去守一下门,不要让闲人进来。”凌遥说。海无也不多说废话,抱着剑守在门口,凌遥皱着眉,扶起昏迷的莫闻笛,握着他的手腕打入一道灵气,细细探查莫闻笛体内的情况。
片刻,凌遥收回手,安置好莫闻笛,“的确是很厉害的幻术,剑伤倒没什么大碍了。”闻言,陆星辰仍是皱着眉头。
“以前掌门师兄也中过这样的幻术,神智迷失,昏睡不醒,据他后来说,是沉湎于一段童年时痛苦的往事,记忆循环往复,永无止尽的把他停留在那里。我和你的一位师伯流岚,当时冒险将元神沉入他的身体,合力破解了幻术,这个方法,可以一试。”凌遥说。
凌遥的语气虽然还是那样轻描淡写,但陆星辰似乎从他的描述中感受到了当时的惊险,只是不知道,这个从来没有听过的流岚师伯是谁。
“你我合力,破除幻术。”凌遥说,抬手,召出一盏香台,点起幽幽的引魂香,淡黄色的香在焰火下燃烧,飘出奶白色的烟雾,“我知你最擅破术,而我灵力充沛。事不宜迟,海无,你来护法。”
陆星辰点头,扶着莫闻笛盘腿坐好,自己和凌遥一前一后,掀起衣摆坐在莫闻笛身边,同时开始运转灵力。
灵气如海水般倾泻而出,汇聚于莫闻笛身上,流过他的奇经八脉,滋润了他干涸的丹田,莫闻笛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可转瞬间又开始变得惨白,甚至渗出丝丝黑气。
陆星辰再睁眼时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他心一沉。
“师父在不在?”陆星辰大声问。“在的在的。”凌遥的声音响起在身边。
“哪儿呢?我瞎了!”陆星辰伸着手一阵乱摸。
“没瞎,就是太黑了你往哪儿摸!”凌遥打了个响指,引燃了手上的火焰,陆星辰和凌遥在橘黄色的火光中四目相对,陆星辰一只手正搭在凌遥的胸口,还往下按了按。看到火光亮起,陆星辰赶紧收回手。
“这是小师弟的记忆?”陆星辰四处探索着,“有个人!”
“凌遥,快过来,是小师弟!”陆星辰招呼着凌遥过来,对方撇了撇嘴,说,“我当然知道是闻笛。”顿了顿,“这好像是我救他的地方。”
“魔教关押他的地方。”
“带上他,我们冲出去。”凌遥拔出佩剑远行,在空中比出十字剑势,青色剑光破开黑暗,恍若清风拂过竹林。剑气带起凌遥的衣袂,即使在昏暗的小黑屋内,也显得他仙气飘飘,不似人间客。
莫闻笛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甚至来不及回忆起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只是觉得头疼欲裂。
“这里是哪?你们是谁?”莫闻笛虚弱的问。
“你的梦,”陆星辰也不管莫闻笛身上的血污,一把拉起他,“你是真的在做梦。”
“星辰,别贫了,快出去吧。”凌遥催促道,“等等!”凌遥看见满身血污的莫闻笛,皱眉说:“好像哪里不对,我当初救他的时候,他身上可没这么脏。你说,之前他的记忆是不是发生了改变?”
“你管他脏不脏,快走快走!”
陆星辰扛着莫闻笛和凌遥一起走出抹角的牢房,四张的场景支离破碎,三人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站在莫府门前了。
“他的记忆果然有问题,难道他在和我回门派前去过哪里?”
一丝血腥气钻入陆星辰的鼻子里。
“娘亲,还有阿忠他们……”伏在陆星辰身上的莫闻笛猛地睁大了眼睛,挣扎着往里面冲,陆星辰拉不住他,只好放他冲进去。
“这幻术还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的。”陆星辰无奈的说。
凌遥悄悄随着莫闻笛一起进去,他前脚刚跟上,陆星辰后脚也上来了。
又是一地的尸体,莫闻笛蹲在一个家仆打扮的少年身边,嘶声喊道,“阿忠……”似是想起什么,他又疾步走进堂屋,一个妇人躺在地上。
“娘亲……”莫闻笛的脸上斑驳的横着几道泪痕,面目变得苍白。
陆星辰却觉得莫闻笛的娘亲长得很面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但是这是莫闻笛的娘啊,他怎么可能见过,以后找机会问问吧。
凌遥自觉不太会安慰人,示意陆星辰上前开导莫闻笛,陆星辰只是拍了拍莫闻笛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莫闻笛就这样把头深深的埋在妇人的肩膀上。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一切发生在我身上?”
“魔教就可以为所欲为,视人命如草芥,说灭门就灭门,那么那些所谓正道此时又在哪里,是不是说,只要我有能力就可以随意生杀予夺哈哈哈哈哈,魔教?我要杀光他们!!”莫闻笛猛地站起来,冲出莫家,不知何时手上竟已经拿了明尘剑,整个人阴蛰如鬼魅。
他站在最繁华的街口。
可惜魔教的人早已经消失不见。街上的人谈笑风生,乐呵呵的走来走去,莫家就像隔绝在另一个空间,没有任何人去关心。
“为什么我的家人死了,你们还活着?”莫闻笛双目失神,握剑的手上青筋暴起,“你们也该为他们陪葬。”
莫闻笛举起剑就要朝行人砍去,一道碧青剑光挡住了明尘的去势,凌遥与莫闻笛持剑对抗着。莫闻笛虽然修为不高,但凭借着一股怒气,竟能挡住凌遥的剑,陆星辰站在莫闻笛身边厉声道,
“你可看清楚了,这些人都是江中城的百姓,不是杀你全家的魔教妖人!”陆星辰朝莫闻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也想清楚了,这里是你的梦境,你中了幻术,不要被心尘蒙蔽了。”
“明澄世路,扫净心尘。明尘剑意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配拿明尘剑吗?”
莫闻笛松手,明尘剑铿锵落地,凌遥收远行回鞘。
陆星辰和凌遥对看一眼,开始念诀,咒语毕,三人同时在客栈中睁开了眼,引魂香刚好熄灭。
“可算是醒了,饭都凉了。”海无听见响动,回头说。
“让小二热了再送上来吧。”陆星辰说完和海无下楼去了。
凌遥看着莫闻笛的眼睛问道:“怎么样?”
莫闻笛缓缓闭上眼睛,又睁开,起身,下床跪在了凌遥面前,哑然说:“师父,徒儿死罪。”
凌遥死死盯着他:“你回门派前那天,去了哪里?”
“我早知道你有事瞒着我,说!”
“父亲已经归顺了魔教,江中城的事情和他有关。”
“是不是那天?”
“是的,我回去取传家宝,遇上了父亲,他和我说,他被逼无奈,已经入了魔教,从此之后与我再无纠葛,让我自己好自为之,还说一月之内,魔教会血洗江中城,销毁他留在世间的所有联系。”
凌遥气的一脚踹在他身上,将莫闻笛踹倒在地,破口大骂:“那可是上千条人命,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猪油蒙了心,你可知道隐瞒不报这件事,不要说是我,就是整个凌峰派出面,都没法在百家仙门里保住你!”说完,看着莫闻笛又是一阵恼火,抓起他的衣领,就想教训他,莫闻笛像个死人一样,只是低头盯着地面,也不说话。凌遥最烦看到别人这样子,拳头就要下来。
陆星辰推门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连忙冲上前拉开两个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好好说话行不行,现在情况这么复杂,你们还要搞内讧。”
凌遥挥开陆星辰的手,指着莫闻笛狠狠的说,“你自己问他干了什么好事。”
莫闻笛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陆星辰听了,愣了愣道:“我想小师弟也有自己不说出来的原因吧,毕竟是亲生父亲,凭谁也不会轻易接受这件事的。”
“我管他接不接受!”凌遥大声说,“现在的事实是,江中城只剩下堆尸体和我们一屁股的麻烦,你觉得魔教会放过这个绝妙的机会不入侵四方天吗?”
陆星辰也高声说:“行了吧凌遥,这时候知道关心江中城和四方天了,今天看花魁看得开不开心啊,瞎嚷嚷什么,别吵了!好好说话!”
凌遥自觉理亏,仍不甘的说:“两码子事。”又过了一会,问坐在床上默不作声的莫闻笛:“你看清那个给你施术的人没,说实话。”
“是父亲。”莫闻笛的脸色很差,似是在回忆那件难过的事情。
陆星辰了然,莫长平最擅长术法,自然对幻术阵法熟稔,对付他们几个菜皮,信手拈来,不过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下得去手,未免太禽兽不如了,莫闻笛不会是隔壁老王的儿子吧。
“莫长平熟悉江中城,如果是我,我也会派他来,一来测试他是否诚心归顺,二来好把控局面。”凌遥说。他自己也觉得刚刚的情绪有些失控了,语气不由自主的软下来,自己对莫闻笛真的很重视,不希望他也堕入魔道。
凌遥最害怕的,就是亲近之人的背叛,那是防不慎防的。赵青木就是这样,被魔教控制在梦境中,曾经狠狠刺了他一剑。
“不能等了,我们要尽快解决江中城的麻烦,门派里的人一到就全完了,届时上百仙家在江中城调查,不光你莫闻笛的事情,恐怕无关的魔族统统也要遭殃。”凌遥皱着眉说。
陆星辰问:“最近四方天和魔族的关系不是改善了很多吗?”
“你真以为大战过去百年,修士与魔族的恩怨就消磨殆尽了?那可是刻在骨血里的仇,‘彼其屠我四方天一城,吾等必以十倍血偿之。’所谓身居高位,就是不把下面人的命当命,战争一旦发动,我们这些人有再大的力量也无法扭转,所能做到的仅仅是自保而已。”
莫闻笛也听懂了凌遥话里的意思,“师父是要保我?”
“不保你,难道看你被千刀万剐吗?”凌遥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的说。
“说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说怎么做。”陆星辰默默吐槽道。
“师父,饭热好了,先吃饭吧!”海无端着饭菜进来了。
几个人吵吵闹闹这么久了,海无一句话让他们都觉得肚子饿了。
陆星辰笑笑说:“先吃饭。”
四个人吃晚饭,凌遥催几个徒弟回房休息,等他想出应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