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像个真正的皇帝那样顶天立地。

楚子航仰身坠入漩涡中，黑红色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夜之食原。

黑日坍塌！失去了释放者之后的黑色日轮完全失控，它坍塌成了一个强绝的力场，把一切都牵引过去，无论是龙蝰、狩还是海水，甚至这座摇摇欲坠的城市。以黑日为风眼的暴风卷起了十米高的狂潮，圆形的潮圈向着黑日扑了过去。楚子航追上了恺撒，三个人合力把昂热推向了鸟居，那里细长的漩涡直通海底。昂热看着黑日坍塌的方向，仿佛日出东方，大海上波光粼粼。他回想起很多年前毁灭了卡塞尔庄园的那场血战，清晨的硝烟中他爬出坍塌的地窖，四顾无人，走了好久才看见梅涅克·卡塞尔扶着亚特坎长刀站在雾气中，他向着梅涅克奔跑过去，近了才发现那只是一具破碎的人形罢了，他触及梅涅克的瞬间，梅涅克变成了灰尘坍塌在地，亚特坎长刀“叮当“一声倒地，清越的鸣声回荡在汉堡的清晨中。

历史总是重演。他闭上眼睛，把上杉越的最后一幕牢牢地记在脑海里，古铜色的骷髅站在齐腰深的海水中，站在日出般的火光中。

|3|

水位还在上涨，连他们坐的这块地方都保不住了，侍者们把篝火移到了管壁的铁架上，男男女女继续拍手唱歌。

路明非靠在管壁上看着他们，完全搞不明白这些日本人怎么能那么镇静。中岛早苗讲完了自己的初恋开始讲她那些身份贵重的客户，她是豪宅的设计师，主人不得不把自己在生活中的喜好告诉她，比如某位男明星最喜欢在浴室里练身段和歌喉，所以要求她在浴室里面镶满镜子，这样他就可以在自家浴室里举办裸体演歌会；而政界名流多半都缺乏安全感，他们在挑家具的时候喜欢那种带暗格的书桌，暗格里往往是一柄用来自杀的手枪，那位政界女强人森隆子女士表示这种情况是经常有的，她的抽屉里就藏着一柄非法的M36女士左轮枪，在遭受最大挫折的那些日子里她想过要吞枪自杀，如果不是顾虑到儿子，大概已经去见菩萨了。

听众中不断地发出好厉害、这样也可以啊、真是变态啊这类的惊叹，还有人过来和中岛早苗交换名片，表示在这种地方遭遇名设计师真是太开心了，要是有机会逃生的话希望中岛早苗也能为她们家的别墅做设计。

有人恭维森隆子说以前都觉得从政的女性都是些涂着厚厚脂粉的老女人，想不到森家的夫人看起来那么年轻有气质，不知道您儿子多大啦？

森隆子掩嘴吃吃地笑，说哎呀我儿子的年纪就别问了，问了你就能猜到我的年纪了，要知道我那么老你们都不跟我来往了。我儿子年纪大到可以谈婚论嫁啦，最近正在相亲呢，说着她有意无意地扭头看了青木千夏一眼。青木千夏拿过牛郎手中的吉他来拨弄，长发如水泻般在风中流淌。

这很奇怪，这些女人平时来店里都是咋咋呼呼的，喝醉了之后一掷千金，要在牛郎面前撑足面子，要压倒邻桌的人，这时候大家都快死了，反倒其乐融融起来，好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

“还害怕么？”座头鲸走到他旁边，也靠在管壁上。

“不知道怎么的，好像不那么害怕。”路明非轻声说。

“因为有大家跟你在一起嘛，我也不害怕。”座头鲸摸出一支铝管封着的雪茄递给路明非，“高希霸的卡诺兹，高级货，要不要尝试一下？”

“BasaraKing才喜欢这一口，我抽了也是浪费东西。”

“那就不跟你客气了。”座头鲸点燃雪茄深吸一口，满脸舒畅地喷出一口烟雾。

他鬼鬼祟祟地揭开西装，绐路明非看自己贴身的东西，这个动作太嗳昧了，搞得路明非一时间不敢看，还以为店长在西装里穿了女士内衣什么的。其实是两个枪套，枪套里各是一柄大口径的伯莱塔手枪。

座头鲸摸出其中一支塞到路明非手心里：“拿着，我托道上的朋友搞的进口货，军用版本。”

路明非握这这火炭般的玩意儿彻底傻了：“喂喂店长！我们是家健康向上的女性减压会所，怎么随身携带军用武器啊？”

“别蒙我，小樱花你难道不会用？”座头鲸用手帕包住枪身，熟练地上膛。

路明非确实是会用的，卡塞尔学院从一年级开始就学习射击和近身格斗，他在近身格斗上的成绩极差，全靠诺诺不断地陪他对练才能过关，但射击却是他的天赋，他轻轻松松混了个A，好歹把绩点往上拉了些。但座头鲸看起来更加老辣，反复上膛退膛来检查弹簧硬度，这柄伯莱塔92在他手中翻转，熟极而流。

“店长你看起来很专业啊！”

“以前在军队里干过，日本海上自卫队三等海尉明智晋三，今天请你多多关照了。”座头鲸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是有入托我照顾你们的。”

“谁？”路明非警觉起来。

“这可不太好说，反正是美女啦，就是高天原的幕后老板。我原本以为老板是要豢养你们，但渐渐地我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劲了。BasaraKing和右京都是猛虎狮子那样的人啊，谁会包养这种危险的宠物呢？他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生活在笼子里的物种。你们显然都是枪械和技击的高手，你们这种人来我们店里，是带着腥风血雨来的啊，可那是老板们的意思，我们也没法往外推。”座头鲸的雪茄一明一灭，“所以我们就只有做点准备，时刻小心。”

他打了个响指，附近的牛郎们都转过身来解开西装纽扣，每个人都在里面掖着武器，从枪支到短刀……还有人在腋下塞着防狼喷雾。

“防狼喷雾是怎么回事？”路明非扶额。

“我们本来以为你们得罪了黑道的人，怕黑道冲到高天原来砸场子，总要有点防身的家伙，大家就把能带的都带上了。可现在连黑道本家的家长们都遇袭了，你们得罪的只怕是比黑道还麻烦很多倍的东西吧？”座头鲸幽幽地说。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麻烦得多。”

“我们怎么样都不要紧，不能连累了客人啊。”座头鲸低声说，“BasaraKing和右京都不在这里，就只能拜托你了小樱花！”

“店长……如果说我们那个组织是座山的话……山中不是只有狮子老虎的，也有兔子、猴子这类不太能打的小动物……”

“不不，用动物来比拟你们太不合适了，你们都是妖艳的鲜花。凭我多年看人的经验我已经看穿了你们每个人的属性！”

路明非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神气起来的店长：“妖艳的鲜花？”

“是啊，每个男人在我眼里都是一朵花，每朵花都有它的花语。”

“那老大……就是BasaraKing应该是玫瑰什么的吧？”

“不，象征恺撒的花恰恰是你的花名啊，他心里开出的花是樱。”

“你说师兄……啊不，右京是樱我还相信，老大哪里像樱花了？他那么花团锦簇的。”路明非不信。

“所谓樱，其实是男人的花啊，华美而坚贞。樱的花期只有一个星期，在一个星期里达到极盛，然后在一夜之间凋零，在凋落的那一夜它才是最美的。就像古代的名将们，只要还活着便尽情地过轰轰烈烈的人生，坠落之时却放下屠刀写下一首孤寂的禅诗。BasaraKing就是这样的男人，他对女性的尊重和爱出于他自己的高贵和决然。他是那种生在高枝上，以绝美之姿俯瞰天下的男子，他绝不容美的东西被污染，他也不允许自己被污染。他的坚持像武士刀那般凌厉，他的坠落会像樱那样美。”座头鲸诗情画意地说。

“听起来一点都不好，我感觉老大身上插满了‘此人将要牺牲’的小旗。”路明非目瞪口呆，“那师兄是朵什么花？”

“菊花！”

路明非忽然觉得寒风刺骨，萧萧瑟瑟地哆嗦了一下。

“右京是风雪中的矢车菊。那是素色的菊花，喜欢寒冷的天气，拥有无与伦比的生命力，甚至在冰雪中都能看见它盛开。它的花语是忠诚与思念，优雅与单身，遇见，还有再生。”座头鲸说，“我从右京身上闻到的就是矢车菊的香味。”

“我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一朵强S属性的矢车菊抖着鞭子抽打我们的客人，对她们冷冷地说，‘今晚就这么结束了么？不如早点回去哭一场睡觉吧！”

路明非说:“店长，真不是我不尊重你的男派花道理论，是这俩货我都很了解，跟你讲的完全不是一种东西啊！那我是什么？”

“其实从我的从业经验来判断，你不适合当牛郎。”座头鲸诚恳地说。

“谢天谢地在这个生死关头还有店长你能看出我出淤泥而不染，所以我不是朵花而是一株……狗尾巴草？一块石头？一坨酱菜？”路明非挠头。

“因为小樱花你的心里太孤独了啊，容不下太多的人，你爱不了全世界的女人，只能爱某一个。”

“师兄也爱不了全世界的女人，”路明非嘴硬，“严格地说他一个女‘人’都没爱过。”

“可是右京有技术啊。”

“尼玛！好吧，输了！”

“你所谓花语是白罂粟。”

“不是不适合当牛郎么？还有听起来这么牛逼的花语？

“这花语可说不上好。罂粟是一种美丽的花，但那是极致之美和死亡之美，令人窒息，是缠着荆棘的拥抱、天使和恶魔的化身，具体到白罂粟，还有初恋和遗忘的意思。所有花语是罂粟的男人，都会一步步走向毁灭。在这间夜总会的历史上只出现过两个花语是罂粟的男人，前面那个和一位出身贵族家庭的客人相爱，因为身份的差别不能结婚，最后拥抱着烧炭自杀了。”

“放心店长！我神经大条我真做不出烧炭自杀这种有艺术气质的事来你还是放过我吧！”

“谁知道呢？生活平安快乐的人听说有人烧炭自杀都会觉得那人想不开，可以轻松地耸耸肩说那个傻子哟，也不想想自杀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连新番都看不上了，也吃不到早餐热乎乎的豆浆了，为什么要那么傻去死呢？可那个烧炭自杀的家伙也曾很努力啊，至今我都记得他的笑容，他以前是店里最喜欢讲笑话的家伙，只是有些事情有点钻牛角尖。听说他烧炭死了我都不相信，我说怎么会呐，如果是浩二的话，就算自杀也会选择那种好玩的死法跟我们所有人开个大大的玩笑吧？可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好笑，他和那位漂亮的客人并排躺在一张花式的大床上，两个人的脸色都像桃花那样红润。特别文艺特别美。”座头鲸吐出一口青烟。

路明非心头好像爬过一条冰冷的蛇。在世界各国的神话中蛇都是“预言”的象征，这个瞬间他隐隐地从座头鲸的话里听出预言的味道，是啊，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可能绝望，只是你还能蹦能跳的时候总觉得绝望之日距离自己很远。他缓缓地打了个寒战，想起了自己和路鸣泽的契约……那个看起来遥远的阴影似乎逼近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只剩下半条命了，再也不能牺牲下去了，该死！无论如何都得忍住！千万不能冲动！

座头鲸并没有觉察到路明非的异样，只是侃侃而谈自己的男派花道：“总之我觉得小樱花你不比BasaraKing和右京差啦，你们都是有气质的男子，只是你太孤独了，不适合当牛郎。你要像BasaraKing那样自信起来，要觉得自己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这样女孩子也会更喜欢你的啊。”

“自信起来女孩子就会喜（原点书屋）欢我吗？”路明非心里有些乱，漫无目的地问。

“那是当然的，小樱花你没有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