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进士下狱,是前所未有的事,这一定不是小事,定然是触怒了皇上。”她沉声说道。
触怒皇上!所有人的神情都惊惧起来,皇上要是一开口,顾氏宗族就能被连根拔起,这样大家都完蛋了……
“没事,大老爷的信一定就要到了……”顾长春站起来带着几分焦虑来回踱步,“不行,官府得到消息比咱们快,得去他们那问问…我去,我亲自去…”
他说着话,顾不得天黑,招呼几个同辈人就坐轿直奔府衙。
余下的人皆是面色惶惶,看十八娘的神色也很是不善,如果不是惧怕她行事犀利早就当面破口大骂了,愤愤嘀咕着大家各自散去。
“十八娘,别担心,有大老爷在京城,还有渔儿…”黄世英抚着她的头,柔声安慰。
却见这小姑娘猛的转过头,原本茫然的眼神瞬时犀利。
渔儿……顾十八娘在舌尖滑过这个名字。
“如果是他干的,我一定会让他陪葬!”她一字一顿说道,旋即转身大步而去。
留下一脸愕然的黄世英,这孩子说的什么意思?他?他是谁?渔儿?
夜已经深了,但院子依旧灯火通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惶惶,毫无睡意。
顾十八娘在大厅已经坐了好一会儿,整个人似乎老僧入定一般,没有人来打扰她,直到曹氏的哭声传来。
顾十娘一惊犹如大梦初醒,带着些茫然的看去,见曹氏在仆妇的搀扶下而来。
“备车,备车,我要去京城,我要去京城,现在就走。”她气若游丝的喊着,脚步虚浮。
“娘,我去,”顾十八娘猛的站起来,沉声说道,看向曹氏,“你留下。”
“我去,我去,我去,我的海哥……”曹氏已然精神涣散,只是哭着反复这句话。
“娘!”顾十八娘一声顿喝,嘶哑尖利,让所有人都不由打个寒战。
曹氏终于安静下来,看着顾十八娘,掩面痛哭。
“你听我说,”顾十八娘深听一口气,抓着曹氏双肩,“娘,现在家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们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了,按理说我们该两人都去,都去救哥哥,但我想了想,不行,娘,现在别人是指望不上了,而且还极有可能落井下石,所以,娘,家里必须留下个人,你是长辈,留在这里,万一遇到什么事,于情于理你都有说话的份……”
曹氏已经心神慌乱,“家里?家里还能遇到什么事?”
顾十八娘咬了咬下唇,吐出两个字“除族”。
曹氏眼睛一翻,整个人又软了下去,吓得一众仆妇乱喊乱哭。
尚未离开的彭一针施了针,又开了安神的汤药,看着站立窗前单薄瘦小的身影,大老爷们的眼圈都忍不住红了。
老天爷这是造孽啊!
“十八娘,夫人的心神经不起刺激,你有什么话软着点说。”他轻声说道。
“恩。”十八娘轻声道。
“十八娘,你真要自己上京?”彭一针迟疑一下,问道。
“恩。”十八娘道。
“十八娘,这么大的事,还是你家族里长辈出面的好,你一个小姑娘……”彭一针轻声劝道。
“只有我这个小姑娘,是只关心哥哥生死的人。”顾十八娘转过身,淡淡说道。
对于十八娘一家和族里人的关系,彭一针也是清楚的,闻言叹了口气。
“这毕竟是生死大事,血浓于水,你莫要太……”他斟酌着说道。
顾十八娘摇摇头,脸上挂着凄凄的笑,血浓于水,那一世不也是生死大事,但是结果又如何?
了断娘和哥哥性命的,就是这些族人,在合族利益面前,他们就是微不足道的蝼蚁,随时可断的壁虎之尾。
“你去吧,家时有我。”曹氏的声音突然幽幽传来。
“娘,你醒了。”顾十八娘几步走过去,压制住哽咽道。
曹氏平躺在床上,脸色煞白,但眼神已经不再如前那么涣散。
“十八娘,你去吧,你哥哥就靠你了……”她说着话,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握着女儿干部瘦的手,女儿从地狱罗刹里爬出来,带着满心创伤,这些日子劳心劳力,眼瞅着好日子就要来了,去……
这么瘦小的女儿,却不得不托起整个家,曹氏终于泣不成声。
直到此刻,顾十八娘的眼泪才掉了下来,但她很快甩去了泪水。
“娘,你放心。”她回握住娘的手,重重的晃了晃。
“大娘子,我陪十八娘一起去。”彭一针忽的在旁说道。
曹氏和顾十八娘闻言带着几分震惊看向他,这个时候,所有人对对他们避之不及,只怕被牵连上身。
“十八娘不是一直说我去京城就能当神医了么?”彭一针嘿嘿笑道,“搂草打兔子,两不误。”
曹氏从床上猛的起来了,下地就给彭一针跪下了。
吓得彭一针立刻也跪下了。
“大娘子,老彭受不起。”他顾不得礼节,硬是把曹氏扶起来,“大娘子,你们都是善人,也是我老彭的恩人,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些虚礼就不要讲了,我这就写信让我家那口子带孩子们来建康,他们乡下人没什么见识,但守门守户还是能做的。”
第133章赴京
听到彭一针这样安排,曹氏和顾十八娘又是垂泪道谢。
彭一针是她们在仙人县就结交的旧友,一同经历过周掌柜事件,如今又共同经营药铺,感情上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顾十八娘想到哥哥那一世是因为在牢里染了疠疫才不治而死,这一世牢狱之灾重现,那疠疫自然也不可避免,带着彭一针这个神医去,是再好不过了。
“那就有劳大叔了。”她整容说道,大事当前,不再客气。
既然说定,越快起程越好,彭一针立刻回去收拾,打点药铺暂时关门,又写信让小厮一开城门就回家接家眷过来。
离别在即,母女俩反而没了眼泪,曹氏带着仆妇打点行李,顾十八娘则飞快的给信朝阳写了信,托他照顾母亲。
哥哥入狱的悲剧果然重现了,那曹氏的悲剧会不会也重现,她的一颗心恨不得分成两瓣,那边也放不下,痛苦的心神俱裂。
且不说看方才顾长亖春(天啊,这个词居然也被和谐)等人的反应,让她里如坠冰窟,就算他们和颜悦色,自己也约对不敢将曹氏托付于他们,而带着曹氏上京,一她实在无法分心照顾,二则怕顾长亖春真的要将哥哥除族,家里没人,连个相争相互的人都没有。
唯一能依靠能相信的只有信朝阳了,至少,目前来说她来值得信朝阳相助,相比于亲情,如今利益才是她顾十八娘了相信的理由。
随信送去的还有她写了一纸契约,续约专供药品一年,签字画押。
“娘,如果他们真要将哥哥除族,相争不过,就让他们把咱们一家三口全除了吧。”顾十八娘最后幽幽说道。
曹氏点了点头,扶着女儿的头,说了声好。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两辆马车静悄悄的驶出了曹氏家的大门,沿着空无一人的笼罩在雾气中的街道急速而去。
临到城门时,一个小厮在路边拦他们。
“顾娘子,这是我们少爷的信。”
顾十八娘从窗户伸出手接过,马车未停,越过小厮疾驰而去,她打开信,却发现只有一张空白的纸,她终于觉得心口的压的巨石略微松了松,满布红丝的双眼终于合了起来,靠在摇晃的车壁上。
而此时的信朝凌急匆匆的一头闯进信朝阳的书房,首先入目的是扔了一地的纸团。
信朝阳侧身躺在长塌上,面向里,乌黑的长发倾泻如瀑。
“我说哥哎,你还睡得着!”他踩着纸团,跳到信朝阳面前,大呼小叫,“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吵什么!”信朝阳懒懒的道,人依旧不动。
“哥,顾解元被下大狱了!”信朝凌大喊道。
“我知道。”信朝阳嗯了一声,轻轻转过身,平躺着,双目依旧闭着。
“那…那…顾娘子怎么办?”信朝凌结结巴巴的说道。
眼前大哥的反应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
“尽人事,听天命。”信朝阳淡淡答道,抬起手,宽大的白纱中衣袖遮住了面。
信朝凌站在原地,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又觉得一句话也不用说,闷闷的踢了脚下的纸团,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在书案前的圈椅上坐了下来,这才看到桌子上散放着写了三四个字的一沓纸。
有的写了“安心”,有的写着“勿念”等等。
“这是要写什么?”信朝凌嘀咕道,随手扒拉到一边,忽的看到一张按着鲜红指印的契约。
“顾娘子!”他拿着那张契约跳起来,“顾娘子什么时候送来的?”
“昨晚。”信朝阳从衣袖下传来的声音有些闷。
原来顾娘子第一时间已经告诉哥哥了,信朝凌塌塌嘴,怪不得对自己带来的消息丝毫不惊讶。
“顾娘子托你做什么?竟然连契约都写好了?我说哥,我已经听说了,这顾解元犯得可是忤逆的大事,闹不好要株连九族的……”他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照顾下她的母亲而已。”信朝阳淡淡说道,姿势未变。
“就这个?”信朝凌瞪眼问道。
信朝阳放下衣袖,睁开了双眼,眼中带着微微的红涩,显示昨夜未眠。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他问道,慢慢坐起身来。
信朝凌讪讪笑了,还真没什么……
他晃了晃手中的契约,带着几分深沉庄重道:“那哥哥就收下了,这不太好吧,显得咱们落井下石一般……”
信朝阳笑了笑,站起身来,屋外的侍女鱼贯而入,一个将缎面羊绒东袍与他穿上,一个与他精心扎起头发,另有人捧上温茶。
“好姐姐,给我一杯。”信朝凌顺手拉过一个俏婢的手,指着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俏婢嘻嘻笑了,果真去给他倒了杯茶,亲手捧了喂他喝。
“哥,我虽然不懂生意,但也知道火中送炭(我觉得应该是雪中送炭,不知道是作者笔误,还是小信文盲)…这个时候咱们应该绝不提任何条件才是……”信朝凌伸手揽着俏婢的小蛮腰,接着含糊说道。
“我收下是为了让他安心。”信朝阳说道,系上青灰斗篷,大步迈了出去。
“安心?”信朝凌有些不解,看着信朝阳走了,忙松开俏婢,“哥,你去哪?”
门外已然不见人影。
顾长春几人带着一脸疲惫迈入家门,同样一夜未睡的众人都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