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冷笑地看着沐婉芙,“既然你对奕宓下不了手,也怕德昕会顺藤摸瓜找 到你的身上、对你和你的孩子不利,那你就去杀了那个男人。区区一个状元,在宫中误食了东西回到府中中 毒身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不是一直说说你是忠于我的嘛,明日就是你表现忠心的时候了,你不会让我 失望吧?”
说来说去,原来她是在这里等着自己:若事情成功倒也罢了,若有什么差池了话,她一样也难脱干系,婉华 果然够狠够狡猾。思虑至此,沐婉芙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婉华夫人静静地剔着茶沫,暗夜已不知何时拔出利刃抵在沐婉芙的颈部,“从我说起奕宓和那个状元郎的事 情,你便一直这样推诿我,是你真的怕连累了自己,还是你根本就对自己的旧情人下不了手?”
沐婉芙不由暗暗惊心,原来她早已知道了一切,只是装着不知道罢了,“既然夫人已经知道了原委,何必再 多此一举问我呢。”沐婉芙坦然地看着婉华夫人寒气逼人的眸子,松口道:“您说的没错,我的确下不了手 。纵然我与他旧日的情分已不复存在了,要我对他痛下杀手我确实办不到。”
“办不到?”婉华夫人嘴角的笑意愈加诡异起来,啜了口茶方徐徐道:“你这么不舍得自己的旧情郎我也不 便再勉强你,只是有得必有失,你既然选择了保他的性命、那么灵素就得交由我来处置。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这一切可都是你自己找的……”
“你……”沐婉芙欲挣扎着与她辨理,怎奈暗夜加重了手中的利道,冰冷的刀刃有即将穿透肌肤的欲望,“ 到底我要怎样做,你才肯放过我的孩子?”
婉华夫人递了个眼色给暗夜,暗夜才将剑收回了剑鞘。
“我的条件很简单:自古鱼与熊掌便不可兼得,而如今你想在我这里空手套白狼,你以为自己有那个本事吗 ?成大事者必须有所牺牲,要么是你的孩子,要么就是那个人,你只能选他们其中的一个。”见沐婉芙还在 思忖,婉华夫人又道:“灵素和她的乳母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只要你替我办妥了事情,我自然会将她 们安然无恙的送回你的身边;如若不然,你便准备好替她们收尸吧,反正你腹中的孩子就快出世了,多一个 、少一个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可就全凭禧妃你的意思了。三日之后,只要暗夜提着我想要的东西回来复命, 我便会将灵素安然无恙的给你送回去。暗夜,你好生的伺候禧妃娘娘回去,若是禧妃娘娘有什么闪失的话我 定唯你是问。”
“是,属下遵命!”暗夜毕恭毕敬地应着,遂对沐婉芙做了个请的手势,“禧妃娘娘,这边请。”
“但愿夫人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否则,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沐婉芙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妥协了。
走出密室,沐婉芙回身看了眼婉华夫人:事情突然之间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依着婉华夫人 素日的处事原则,即便暗夜带了杨晟铭的人头回来,她也不见得真的会放过自己和灵素,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倒不如替自己博一次。
走出了密道,暗夜压低了声音提醒沐婉芙,“她恐怕已经怀疑我们了。若是我不将那个人的消息回禀的仔细 一些,怕是我们两个都脱不了干系。还有,灵素和那个乳母的事情我事先毫不知情,看来我们得加快行动了 。”
沐婉芙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的盟友,沉默了片刻才说出了最后的决定:“看来只有那个人能帮我们了。”
暗夜抱着手中的剑,与沐婉芙交换了一个眼神,“慈宁宫的那位也不是寻常的善辈,你若有求于她必定要有 她想要、却又得不到的东西作为交换,与虎谋皮毕尽不易,你务必小心些才是。”
沐婉芙忽然停下了脚步,暗夜见她停下了脚步便也停了下来,“怎么,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此事,我们可以先……”沐婉芙附在暗夜的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全盘脱出。除了她们二人以外,便再无第三 人听见这秘密的交谈,冷月当头,春寒料梢,待一切都交待完后,沐婉芙又叮嘱暗夜,“你务必设法将这个 消息传到婉华夫人的耳朵里,她既然不肯再让你知晓一些事情就说明还有其他人在替她办事,至于是谁就得 靠你去查了。相信她知道我向慈宁宫投诚以后,必定会有所防范,到时我们正好可以一举歼灭这些余孽。你 可以替枉死的亲人报仇,而我,也就不用为被这个女人所控制呢。”
“嗯。”暗夜难得这样乖顺的答应了,平日的她总是一副高傲神色,从不肯屈就自己半分。只不过现如今到 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若是她们再生什么间隙的话,倒是让旁人得了便宜。
乐寿堂废弃的偏殿里,宝娟正来回踱步,忧心匆匆的时不时看向窗外,见暗夜扶着沐婉芙走了过来忙迎了出 去,“主子,您没事儿吧?”
“没事。”沐婉芙握着宝娟被冻的僵冷的手摇头道。
暗夜每次见着宝娟都似斗气一般,冷言冷语道:“我又不是会吃人的妖怪,还能把你家娘娘怎么着。夜黑风 寒,早些扶你家主子回去歇着才是。”
宝娟也无心与她辩解,替沐婉芙穿好斗篷,小心翼翼地扶着沐婉芙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处,沐婉芙回身叮嘱 了暗夜一句:“你,也要小心。”带上风帽,沐婉芙与宝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独自停留在夜风中的劲装女子嘴角轻绽柔和的弧度,握着那柄森冷的剑折回了密室。
回到宫中,一想到灵素还在婉华夫人的手中沐婉芙便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韬光养晦了二十年的女人有什么 事情是做不出来的。愈是这样担心,沐婉芙便愈睡不着。
第二日四更天,天色还是墨黑的。自沐婉芙有孕以来,慈宁宫早早的便免去了她的晨昏定省,若不是灵素落 在了婉华夫人的手上,她根本就不必这么急着去见太后。
四更天的紫禁城墨黑一片,唯有灰黄色的宫灯星星点点的照亮前方的路途,沐婉芙笼着手炉,身着玫瑰红蹙 金飞燕鹤氅,领口与袖口处的寸许长的雪白狐毛滚边更显沐婉芙清丽华贵的气质,只是昨夜的辗转反侧让沐 婉芙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倦意。
抬辇的轿夫们小心翼翼的行驶一个时辰后,舆辇便在慈宁宫外停了下来,宝娟扶着沐婉芙走下舆辇,因月份 深了,沐婉芙的行动多有不便。待走下舆辇后,宝娟替沐婉芙理了理衣饰,宫门前的内监忙上来请安道:“ 奴才给禧妃娘娘请安,禧妃娘娘吉祥!”
“起来吧。”沐婉芙唤了那小太监起身,那内监见沐婉芙有孕在身便也不敢怠慢,忙提着宫灯在前面引了沐 婉芙进了垂花门。
慈宁宫的暖阁里,桂嬷嬷刚刚伺候完太后盥洗,暖阁外便有人打了帘子进来,禀报道:“启禀老佛爷,禧妃 娘娘在殿外求见。”
太后正捏着一支赤金瑞珠报喜鬓花在手上比着,自己早已免去了禧妃的定省,如今她怎么在这个时候前来求 见必是不寻常的事情,太后沉声吩咐:“去请禧妃进来,让她在东暖阁先用些点心,哀家换了衣裳便过去。 ”
“是。”来报的内监垂首应是,踩着碎步退了出去。
桂嬷嬷用双龙戏珠钿口为太后固定好发髻,才缓缓道:“奴婢估算着,禧妃娘娘如今的月份也深了,这个时 候来求见您,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向您禀报吧!”
“只怕是忧不是喜呢。”太后自己捡了一对翠玉耳环戴好后,又嘱咐桂嬷嬷,“皇后她们若是到了先让她们 在前殿等着,就说哀家今儿个躲懒了,让她们等等吧。”
“奴婢遵命。”桂嬷嬷将其余的簪饰一一替太后簪戴好,换上香色五福捧寿缎袍的太后理了理袍子,带着桂 嬷嬷往东暖阁去了。
沐婉芙握着手中的炖盅正出神时,太后香色的衣缎便出现在了东暖阁内,沐婉芙缓缓放下炖盅,带着保娟行 礼道:“臣妾(奴婢)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吉祥!”
“怎么不好好的在宫里歇着到哀家这里来了。”太后的语气略带责备的意思,又吩咐宝娟:“快扶你家主子 坐着吧,如今月份深了也应当好生的保养才行,若有什么要紧的事,让奴才们前来禀报一声便是。”
“臣妾谢过老佛爷体恤。”沐婉芙依例谢了恩,暖阁里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太后见沐婉芙半晌也不开口,也不急着让她开口,待太后手中的茶盏放下后,沐婉芙终于开了口:“臣妾今 日前来是有要事要禀报给老佛爷知晓,但臣妾斗胆请老佛爷听完后,务必答应臣妾一个请求。”
太后一生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不论是她年轻的时候还是现在,见沐婉芙这么天真的跟自己开口,不由笑道: “哀家在后宫里摸爬打滚了三十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情没遇到过。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到哀 家的慈宁宫来跟哀家谈条件,你以为你有几成的把握能说服哀家答应你;别说是你了,就连当年靖懿贵太妃 来找哀家保你一命也是拿她自己的性命与哀家作交换的,如今你又有什么理由或是条件让哀家答应?”
沐婉芙似乎已经料到了太后会是这样,“那么,如果臣妾告诉您,死了将近二十年的他他拉?柔婉还活着的 话,太后您觉得臣妾还有没有这个资格说服您答应臣妾的请求呢。”
暖阁内,同时震惊的不止是太后一个人,就连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的桂嬷嬷亦是震惊万分。太后强忍着身子 的颤抖,死死的捏着手中的茶盏,质问她:“你,方才说什么?”
“臣妾说,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并没让她葬身火海,她现在就藏身在紫禁城的某个角落里,只是等着一个合 适的时机对您加以报复。”沐婉芙一壁说一壁试探着太后的底线。
太后阴晴未定的眸子冷冷的刮过沐婉芙的脸上,是狐疑、也是逼迫她:“既然你敢来哀家的慈宁宫,想必早 已想到了要挟哀家的条件。”
“臣妾不敢。”沐婉芙的眼角眉梢尽是柔顺的笑意,“只不过臣妾凑巧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听闻敏 慧公主奕宓其实并不是……”
还未等沐婉芙说完,太后便打断了她:“你不必说了,哀家答应你提出的任何条件便是,若是这一切除了今 日殿内的四人以外,再有第五个人知道的话,你最后祈求哀家赐一个痛快的死法儿给你。”
沐婉芙扶着保娟起身谢恩:“臣妾谢老佛爷成全。”
第六十七章:出手
沐婉芙此时还不能猜透太后的意思,而暖阁里的气氛静谧中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诡异,太后亦静坐宝座之上 沉默不语。
短暂的沉默中,太后的脑海中依次闪过年轻时的往事,彼时宫中只有她、婉华夫人、还有懿妃。那时的她们 为了家族利益、为了各自日后在宫中地位不断的争上位、斗心计,甚至还做出了诸多大逆不道的事来,一切 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一个权字而已。如今已步入中年的她,虽然拥有了世间无比尊崇的地位,然后掌灯时分 陪伴她的只有无尽的孤独和凄凉罢了。当年她争过、爱过、恨过、斗过、亦不甘心过,难道就是为了这下半 辈子的凄凉?
眼前的禧妃沐婉芙让她再次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果敢、有胆识、她们所争斗的都不止是一时的痛快、 为了日后在宫中的地位她们都深谙深谋远虑这个道理,所以她们所走的必然是同样的路,然而正是这样的逾 矩才让她觉得惊心。这些年来,她每每都会梦见来找自己索命的冤魂,她们凄厉的模样往往能勾起了她对往 事的追忆,同时也让让忆起那一次次的惊心,她是怎样走过来的。
“与哀家说说你的条件吧。”许久的沉闷之后,太后深沉的声音在暖阁里响起。
暗夜说的果然没错,只有掌握了她的把柄才有资格与她谈条件,“灵素现在在她的手里,若非万不得已,臣 妾也不会前来叨扰太后。”
“就说哀家身子不适,让她们都回去吧。”太后淡淡吩咐桂嬷嬷。
桂嬷嬷应了是,便走出了暖阁。
“臣妾今日前来并不是想借着敏慧公主的事情威胁老佛爷什么,臣妾也重不敢有这样的想法。若非婉华夫人 逼人太甚,臣妾是绝不敢当着老佛爷的面这样放肆的。”沐婉芙在说之前,先向太后表露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不过是为形势所迫、逼不得已罢了。
太后犀利的眸子牢牢锁定沐婉芙,“哀家做事向来不需要原因,只要结果。不过对于柔婉那个贱人,哀家倒 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她还活着的。”
“乐寿堂!”沐婉芙毫无保留的回答着,“臣妾因为受奸人所害被贬乐寿堂静思己过,在乐寿堂里臣妾失去 了平生的第一个孩子,臣妾原以为自己将会终老乐寿堂;幸得老天垂怜,也蒙皇上与老佛爷的恩典,臣妾这 才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一切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