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一天到晚只吃了半个巴掌大的地瓜,肚子早早就开始咕咕噜噜。
“饿~~饿啊~~~”
自己要命的老娘又开始喊饿。
“唔~~”
该死的臭老虎也开始呜呜!
柳二被一人一虎烦得出了门。
夜已深,天又见谅,柳二还着着单衣,白天阳光挺暖还不觉得什么,夜里却浓浓透着秋的阴凉,柳二打了个冷战,愤愤的骂了声那只虎崽,往前山离老头那里走去。
柳二住的这个山其实不算小,前山地势和一般较高的山势一样,后山却陡得狠,深山老林全是珍禽异兽,本没有人居住,当然除了以前的猎户离老头。
这离老头在二十多年前也不是个老头,那时还应该是个刚刚及冠的年轻人,守着这深山老林,孤孤零零一个人住在他的小木屋,以打猎为生,半个月下山一趟,卖些山货换些粮食和杂货。
离老头儿十五年前救了一个跌下山崖的姑娘。后来姑娘便跟了离老头儿。这离老头儿原本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和他熟识的人没有几个,自从有了这个被救的姑娘就几乎没人家和他接触了。为什么?是个长了头脑的人都应该知道,这山就是连强壮的小伙子都不敢独自来的,迫不得已上山也总要结上三三两两的伴、带着防身的武器才敢上山,即便如此也从没人敢在山上留夜,这山本名凤头山,顾名思义,老一辈子的人相传,这山在千百年前曾出过凤凰所以起名凤头山。名字俗气了些却也还有些喜气,深山老林、悬崖峭壁,百转千回的总是许多珍禽异兽。原本猎户也应该挺多,可不知是几百年前,这山头来来往往的商家猎户总是被各类的珍禽异兽攻击,轻者断手断脚重残床上,重者一命呜呼尸骨不存。传来传去,传出了这山里住了大妖怪,专吃人。传言传来传去,不管真假传的尽人皆知,商贩再不敢走着山路,猎户越来越少,为了保命纷纷改了行。百年后这凤头山只剩下离老头一个人。他性格孤僻,没什么说得上话的朋友,不过年轻时却和柳二的老爹关系还可以,最起码见面有个话说、有时候还会拿了猎物下山找老柳头喝口小酒儿。柳老头死后对柳大娘和柳二也算是照顾。
当然这都是后话,回过头来继续说说离老头这个娘子。为何柳老头有了这个娘子山下的人更不敢接近着离老头了?你想啊,这深山老林,几百年来除了曾经几个不怕死的猎户住过就再也没活人呆过了,这离老头当年靠着出神入化的打猎手艺才在这山里活下来,离老头儿本身就够让人有些畏惧的了,更何况一个凭空出现在这吃人的凤头山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正常人家的姑娘哪个会凭空出现在那凤头上?就算没有一山猛兽,这山势险峻,山路本就凶险,能完好无损的进到山里只有熟知地形的人能做到,这名女子显然不是本地人,本地人有哪家人生的出如此美艳的姑娘?!对!美艳!离老头救的这名姑娘美得不像凡人,长得跟仙女儿似地,平白出现在了凤头山,有奇迹般的坠了崖没什么大事儿,让狩猎的离老头给救了下来。这女子从哪里看也不像是个人啊。
可是我们的离老头儿不觉得,把这名救下的女子当宝贝,细心的呵护着,本来粗野猎户也多了份细心柔情出来。那女子被救后就在离老头后山的屋子住了下来,也就是现在柳二如今主的屋子,那时离老头爱惨了这姑娘,姑娘和离老头住了一年多,后来说自己父母双亡,家里已经算没有亲人了,孤苦无依想要跟了离老头儿,愿意给他洗衣做饭生娃娃,老套的英雄救美,老套的报恩戏码,更是老套的聊斋轶事的段子。
可不是老套嘛。一般鬼怪传说不过几种,深山古寺妖怪吃人;半路救美,美人报恩,被救下的肯定美艳非常、嫁了救命恩人,再过没两年,吸尽那恩人阳气幻化而去、或者采阳不成被突如其来的道士收了,当然也有刘毅此等美遇的传说,但刘毅遇到的是谁?是龙女,是神是仙,自然得了个好结局,但凡和妖精鬼怪扯上的传说哪个不是落得被吃掉的下场?!
离老头儿娶了那女子后,山下的人纷纷开始猜测,离猎户什么时候被采完了他阳气的妖精吃了。所以离老头儿带老婆下山的时候人人都如见到了妖魔,避之不及。离老头儿破脾气上来,大骂了一通抱着哭的楚楚可怜的老婆回了凤头山,再也没让自家老婆下过山,自己也不亲自来山下卖山货,每每都是带了山货去柳家,让柳二的老爹帮忙卖了,后来柳家败了,柳老头暴毙,柳家老大来后山采药意外死了,柳老二卖了唯一剩下的房子背了瘫了的柳大娘来了凤头山中投奔离老头儿,离老头儿就把刚闲置下来的后山小屋给了柳氏母子。
后山头上的屋子虽不大,但是够坚固,全部是石头垒成的、四周还有前后间隔五六米远、两米来高的石墙护着,留了一个坚实的木门挡着,任再凶猛的野兽也闯不进来。其实在没见过离老头儿后山这屋子时,柳二还想过离老头本身就是这凤头山最大的妖怪,不然他一个人怎么就好好的在这传闻如妖怪窝的凤头山安然过活呢?!现在见了这屋子,才知道原来人家能活着这靠了脑子和无比的力气,还有一双巧手,建了一个坚固不催的屋子。后来离老头教了许多柳二打猎设陷阱的功夫,柳二更确认自己的想法,人家好好活在这凤头山,其实就是靠了一个好脑子和一身的本事嘛。
对于离老头儿那传闻中的妖怪娘子,柳二却不信,哪个人能长得天下无双出落得跟个仙女儿似的?!在柳二心里,原本村子里老王家的王丫丫就已经够美的了,那姑娘生的跟水葱似的,白啊,一双大眼睛弯弯的,一笑都要挤出水来,哎,自己什么时候能娶了这姑娘呢?这王丫丫可是十里八乡第一大美人儿啊!直到柳二十岁那年进了离老头的后山小屋,一日偷偷溜去了前山,想要去偷离老头种的地瓜,他才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离猎户家的妖怪娘子。
那天柳二摸到了离老头的地瓜地里,挖了一袋子的地瓜,正心满意足的要回去,只听得身后有一个轻轻的声音问他。
“你是哪家的孩子?”
这声音太好听了,柔柔的、绵绵的,让人神魂颠倒的。
柳二当时像被这声音蛊惑着,愣愣的回头。
“我是柳家的二儿子,柳二”
“柳二?这是本名吗?”
这人眉眼如画,体态楚楚动人,虽穿了一身粗布衣,却还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像是天上的仙子,柳二当时想,就算是月亮上的嫦娥也就长成这个样子了吧。
“柳,柳晨但是我娘和其他人都唤我柳二”
那天仙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柳二一失神把手中偷来了地瓜全部掉到了地上,圆滚滚的地瓜就这么全部掉了出来。
那天仙愣了一下,然后竟然蹲下了身子把那几个地瓜又装到了布袋里。
“咦?”
那天仙看着那袋子,又抬眼看了看还在发呆的柳二,拉着柳二往山前走。
柳二当时脑子里一下晃过,这就是村子里的传说——离猎户那妖怪娘子。
柳二当时却没有害怕。哪里有长得像天仙似的妖怪,妖怪不都应该血盆大口,最不齐也是长得妖里妖气的啊,怎会有妖怪生得这样美丽?
柳二被带到一座大屋子里,被递过一碗汤,汤里飘着白白黄黄的是鸡肉和鸡蛋吧?喝了一口后就顾不得其他大口喝起汤来。等反应过来,汤已经全部下肚一滴不剩,再看那天仙一般的人,正坐在自己对面,微锁着眉头,一针一线给自己补着口袋?!
“仙儿!我回来了”
一声吓死人的吼声差点儿把柳二从凳子上吼到地上去。
“回来了?”
被叫做仙儿的美人盈盈笑着,起身迎向刚刚进屋的大汉。为来的人脱了蓑衣,又拿了件干净的布衣给人披上,成了碗热汤看那人喝下去才又露出一个倾城的娇笑。
儿喝完手中的汤,才看到自己家里还有个人在。
“柳二,你怎么来了”
离老头儿口气难免有些不悦,竟似被人偷窥了至宝一般。一只手还不忘拉住了妻子的小白手。
“这孩子的袋子破了,我便拉他进来给他补补”
离老头儿看看自己老婆又狠狠瞪了柳二两眼才作罢。
柳二心想,以前怎么没见过这柳老头儿这般护食儿的摸样?
“呀!”离老头看到地上堆的几个地瓜一下站起来,指着柳二道“你这混小子,竟然偷我的地瓜!”
“我我”
柳二本来死皮赖脸的从来只会耍混撒泼装傻,今天见了这离老头儿的娘子却变得脸皮薄薄,一时间白白的脸蛋竟染成了猪血的颜色。
“是我见这孩子清清秀秀的,挺惹人喜欢,所以才给他挖了几个地瓜。你莫急。”
仙儿拉着夫君给柳二解围。
“哼,你就是心软,那臭东西明明就是特意来偷的他都拿了袋子来了”离老头儿的话越来越小声。
柳二见有人帮他撑腰倒也不怎么窘了。
“你看这孩子,长的多精灵可爱”
说着,仙儿笑着抹了抹柳二的脸,这柳二一下子,脸都紫了。
“呵呵,就是害羞了些。夫君,你看咱们把他认了干儿子可好?”
“啊?怎么行?!”
“怎么行!”
柳二和离老头儿竟然异口同声。
仙儿皱了皱眉,眼中淡淡的哀伤,“这十多年,我也没给你生个一男半女,总觉得对你不起”说道伤心处,竟然泪眼婆娑。
离老头急忙上前搂住,温柔安慰,“我这辈子有你一个就够了,才不要什么孩子。有孩子多麻烦,到时你肯定还得顾及他们,哪有这全部心思对我,我到时只会吃醋,那里还会喜欢他们”
离老头这吃醋妒夫的语气像极了被分去了母爱的幼儿。
柳二打了个哆嗦,冷啊!
仙儿却被离老头儿逗笑了。
“那好,那咱们便认了晨儿做义子好不好?”
“好”
“不好!”
柳二一口否决。
“再怎么看,离老头儿能当我干爹,可是!可是你怎么说顶多能算我姐姐啊!”
仙儿被柳二一下逗笑了。
“我也三十六七了,哪里还是什么姐姐?”
“怎么会!明明比我大不了两三岁的模样,姐姐顶多也就二十来岁啊!”
仙儿捂着嘴痴痴笑。
离老头哼了两声“我家仙儿天生丽质,被我养的好,自然年轻!”
“可你看着就跟个快五十的老头子一样。”
此话一出,柳二当即被赏了几个暴栗。
就这样,柳二误打误撞见过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离夫人,认了离老头儿和仙儿做义子。自此过上了一段骗吃骗喝的日子,没事儿帮干娘喂喂她那只黄茸茸的小鸡仔,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小鸡仔养了几个多月还是喂不大,再后来那小鸡仔就给丢了,柳二还记得那小东西丢了的时候干娘找了很久,但是那小东西再也没回来,估计早早入了什么山猫野狗的肚子。后来干娘还是不死心的再找,直到半年前干娘离奇失踪。
柳二再见离老头儿,人已经疯了。那日柳二还记得离老头儿痴痴傻傻的坐在地上,抱着一包袱金银财宝,疯疯癫癫的叫着仙儿的名字。可惜自那日起仙儿再也没出现过。也自此,柳二和他娘还有离老头儿的好日子也到了头。
想到那突然消失的仙儿,柳二此时才恍然梦醒,那干娘仙儿肯定是天上的仙女没错了,估计是不知何故被离老头救了特来报恩,最后留了一袋子金银财宝算是报了恩情,故重返天界去了。
可是既然留下了金银财宝,干嘛还陪在离老头身边这十多年呢?嫁了人不是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辈子守着这个人吗?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那十多年的陪伴此时不仅成了多余,还害得一个痴人变成得痴痴傻傻,疯疯癫癫的过上凄苦下半生?
“哎!”
柳二想到前山那个老疯子,不仅头疼。
可是怎么那人也算是自己干爹,既然还没疯到死掉那还是得去看看啊!
再抬头,天已下起微微细雨,柳二又接连打了几个冷战,骂了句坏天气,快步往前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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