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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不敢?”
话音未落,李湘心头一跳,不予置否,甚至明知道自己已经激怒了慕容瑾也并不辩解,就那样一条腿在前一条腿在后,微微屈膝低头,保持着这个姿势。
下一刻,视线里出现一双鞋和白色衣摆,紧接着就被一道身影挡住了视线范围里绝大部分的光,李湘慢慢垂下眸子。
“既然你当我们只是搭伙住一个宅子而已,那么,打个商量。”慕容瑾轻笑一声,继续说,“一盏茶,你起来了我今晚留宿羡仙院,没有,后半个月我都不会再进羡仙院一步。”
服软,亦或是,下一回再服软。
慕容瑾就近坐下,打量着她,慢慢开口道:“既然知道我并不在意这个孩子,那就应该明白,他是死是活还是胎死腹中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果然是他……
从一开始李湘就没相信过这位众人交口称赞的谦谦君子,那之后就更不信了,但是,她没想过慕容瑾自己会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口。
“倒不是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我的,更不是因为他外祖姓李。”
李湘脸色有些不太好了,她一开始也想过这两个原因,但是又一一被推翻。
冒充皇室血脉是大罪,她就是真疯了也不能把这个明晃晃是把柄递到慕容瑾手上,这跟把李家一家的性命塞到慕容瑾刀下有什么区别?就是不是,那她一开始就会自己想办法打掉。
甚至于是反过来想,她不知情,那玉湖之下能让慕容瑾心甘情愿站出来抗下这件事的人,除非是他极为亲近之人也不会有别的人了,那么,从一开始她进府没多久三个月之内就应该干脆利落的打掉他。
而第二条,如果皇家不许有带李家血脉的皇孙出生,当时就不会允许慕容瑾出来负责,以嘉明帝的手段,临时从世家子弟中抓一个人出来认下这件事然后再以顾全李家颜面给他们赐婚,远比让一个得宠的皇子出来认要划算的多。至于能让她嫁却不许她生,有多少次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她一碗药,甚至于直接在新婚之夜借什么名头让她喝下去,查都无从查起。
所以,只是慕容瑾不想要这个孩子而已。
她之前的猜测成了真,最后一丝侥幸也落了空,全部在慕容瑾寥寥几句话里化作灰烬。
右手下意识攥住了左手,李湘慢慢平复情绪。
见状,慕容瑾了然,果然,她知道……
周拾那儿前后对不上的真脉案都有了答案,客栈那边始终不许被近身的医女也终于有了理由,甚至于,当初忽然消失离开都有了原因……
缓缓眨了下眼,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仿佛有人在耳边叫嚣:你终于彻底没有机会了!终于!虎毒不食子,你连自己的孩子都害,还指望她对你如何?没拉你下马就已经是在顾全大局了!
这些声音就在耳边嗡嗡作响,振聋发聩。心底一句“我有苦衷”还没来得及冒头就被一声声厉呵砸了回去。
苦衷,他有什么苦衷……
慕容瑾茫然四顾,只余一声不可闻的哂笑,苦衷,苦衷,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固执和他自己的罪!
于是,他固执又冷静的说:“我不在乎他,可是你在乎,很在乎。聪明如你,试问,如果我诚心去子留母,你要拿什么来拦我?拿什么才能拦住我?”
麻木的从中抽离开来,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轻描淡写的阐述出一个并不怎么美好的事实:“父皇留我还有用,只要我现在不造反,就是你们母子一起除了,他也会想尽办法安抚住你父兄的。”
勾了勾唇,不知是在嘲讽谁,想尽办法摆平麻烦,只是因为他还有用。至少,他还有用……
只是,换做如果是他,再有用也不会留。
“李予初,既然你不喜欢绕弯子,那本王也不绕了,实话说,上元佳节河畔一见如洛神亲临,没想过要娶你,只是我捡了个巧,中了可能并不是针对谁的计。”弯下腰去,看着她,补完后半部分,“所以啊,你怎么样都可以,这孩子你想留,自然可以留,你想做的事都可以去做,但是……”
“是生是死,你都是襄七王妃!”
“薛子易是不是就好到你忘了那么多事还念念不忘?!”
“万兽山救你的不止他一个!是我带着御林军把你和他从山里救回来的!”
听着这些,某些并不清晰甚至并没有慕容瑾出现的记忆再次涌进脑海,但任凭李湘躲努力回忆,依旧想不起来分毫。
她知道万兽山围猎是促成昌平伯府提亲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却从来都没有听过这里面还有个人在。
至于什么上元节,那就更干脆了,她完全没印象,一共就在京都城待了一年半,两个上元节,一个上元节她在寻死觅活,另一个她早忘得干干净净了,别说河畔了,她就是掉进河里了,她也照样记不得,更遑论慕容瑾口中的“一见”了。
听起来像极了假话的一番内容,却在最可能说真话的时候出了口,完美解释了很多事情和疑惑,偏偏她却没有任何记忆可以验证这些事情的真实性。
李湘耳畔仿佛还停留着那几句不甘又不解的质问,字字句句,都是固执到荒唐的可怜。
“殿下想说什么?”李湘抬起头,“想说,如果我不听话就连遗书都不能送到父兄手上?”
话音刚落,李湘已经站直了,甚至转身回去坐下了。
明明按照最开始的说法她服软了,但是,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服软痕迹。
“还是说,殿下慕我良久,终于阴差阳错之下得偿所愿却不得其法,最后只道是我心如磐石、不忘旧人?”
“亦或是,殿下贵为皇子龙孙,誉满天下,便是旁人不可比拟,人人都得朝朝思卿暮暮念?”
李湘对着面前头一回对她展露一身龙鳞的人,也是头一回冲人竖起了全身的刺。
方才的暧昧与儿女情长,顿时烟消云散,仿佛回到了一刻钟之前的那句“你以为我不敢”出口前的剑拔弩张,又较之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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