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员工的心都飞了，没几个干正事儿的，基本都在聊五一去哪儿玩儿。闫总每天都惦记着老婆生二胎的事，对工作不管不顾，五一放假前一天，闫总把去济南的机票给陈涛，跟陈涛说：“陈涛啊，去济南开完会如果还有时间，你可以去景点儿转一转，回来我给你报销。”

“哦。”陈涛根本没时间跟闫总闲聊，把机票放进抽屉里便忙他手里的工作了。

闫总的表情，紧张又兴奋，他马上要离开陈涛陈涛办公室时，又折回来，对陈涛说：“听医生说，是个儿子。”

陈涛抬起头，有些生顿地：“哦，那太好了，恭喜您。”

闫总忍不住发自内心的笑起来，“谢谢！”他说道，一脸的成就感。

陈涛也迎合着闫总笑起来。

闫总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工作吧。”离开陈涛的办公室。

陈涛是5月1日上午的机票，但5月1日那天，从早上就开始下暴雨，陈涛在机场一直等到晚上8点多才坐上飞机，他本想在飞机上睡一会儿，可挨着他的老大爷一直打呼噜，声音惊天地泣鬼神，谁真的在他的呼噜下睡着，那一定是传说中的“觉皇”。

陈涛凌晨两点多才到公司给他预定的宾馆，他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倒床就睡。

总公司是早上9点开会，陈涛住的宾馆就挨着总公司的办公楼，按理说，8点起来就行，陈涛定的7点半的闹铃，可他不到6点就醒了，他紧张得睡不着。

陈涛穿好正装，从旅行箱里拿出自己准备了好长时间的演讲稿，又练习了几遍，到8点，陈涛出宾馆，在楼下的食堂里吃了顿早餐，然后直接到了会场。

会场是个可以容纳上百人的大厅，与陈涛见过的其他会场不同，没有满眼的红色或是黄色，会场里所有的桌椅都是米白色的，地上铺着淡棕色的地毯，特别柔和，会场正前方放着巨大的方形投影屏，投影屏前方靠左的位置放着一个深棕色的演讲台，上面铺着白色的百合。

陈涛到会场时，只来了几个人，稀稀拉拉地坐在前排的座位。陈涛找了一个靠后的座位坐下来，继续背他的演讲稿。一个接待小姐走过来，拿着一杯淡茶俯下身子说：“先生，我们这里免费为您提供饮品。”她微笑地将茶水放到陈涛椅子上的折叠桌上。

“哦，谢谢你。”陈涛向小姐微微点头，然后继续背稿子。

“这是我的名片。”小姐将手中的一张卡片递给陈涛，陈涛连头都没抬，将卡片放到桌子上。小姐在陈涛的座位那里站了一会儿，没再说话，向陈涛鞠躬，给其他人倒水。

陈涛听到几个接待小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议论他：“我在公司干了两年了，没见过这个人啊，不过长得真帅。”

“应该是刚当上总监吧？看起来挺小的，也就20刚出头”

“咱们董事长才多大呀，也就27吧？”

“没到27，才26，我特意查的！”

“咱们董事长不也挺帅的嘛，要是去当演员，现在一定是一线影星。”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要靠才华，你说他怎么就那么有才呢？分给我一样儿也行啊！哎”

“董事长可比前面坐着那个小鲜肉看着有男人味儿，上次我给他倒茶，他还说我沏的茶好喝呢”

陈涛一向对公司的领导没什么兴趣，因为多记个名字就多占一部分脑容量，但一个26岁的人竟当上了董事长，他会是个怎样的人呢？太不可思议了。

陈涛不知不觉地对这个26岁的董事长产生了些好奇心。26岁？富二代出身么？这个年龄当上这么大公司的董事长，即使是富二代出身也不太可能陈涛暗暗地想道。

过了一会儿，会场上的人基本坐满了，陈涛看了眼手表：8点40，还有20分钟开会，第二排是空着的，陈涛问旁边坐着的女人：“请问”

女人抬起头，笑着回答：“你说。”

“第二排怎么没人坐啊？”

“是这样，第二排只能让董事长坐，你是第一次来这儿开会吧？”女人理解性地冲陈涛善意地笑起来。

“嗯，第一次来这儿开会。”陈涛谦卑地说：“我不太了解情况，一般董事长应该坐在第一排。”

“董事长就是这么规定的。”

“哦，谢谢你。”

“没事儿。”女人低下头，开始翻越手中的文件。

陈涛对董事长更加好奇。

还差不到5分钟开会的时候，董事长走进来，有几个人马上围上去，与董事长探讨工作上的事。董事长的脸一直是背对着陈涛，陈涛没看到他的长相，不过那人还真高，少说也有1米9，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身材匀称结实一种微妙的酸楚感在胸腔里翻腾起来，他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吃惊，他转过身，注视那个被围住的董事长，他高挑的背影似曾相识！！

当董事长从陈涛座位那排走过去时，陈涛感觉心脏猛跳了一下，接着，一股强烈的预感从心脏里窜上来，恐慌、激动、痛苦顺着那急剧加速的心跳穿进全身的每一处神经，陈涛已经坐不住了，他想马上看到董事长的脸！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女人走到台上，应该是会场的主持人，她稍微整顿了一下场内气氛，接着，大概是想让会议快点结束，她直接让各分公司的销售总监讲话。

一个40几岁的男人走上台，他是总公司的销售总监，陈涛盯着手表掐时间，男人只说了3分钟，讲了些他们分公司的销售业绩，但对陈涛来说比三年还长，他基本一句都没听进去，也没心思听，只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到台上，看到董事长的脸。

男人向台下的人鞠躬收尾，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让陈涛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他说：“感谢温董事长的栽培。”

董事长站起来，为那个男人鼓掌，直到男人回到座位坐好，董事长才坐下。

温董事长？董事长姓温！

接着，主持人上台，“北京的销售总监临时无法过来，由销售主任陈涛代替。”

台下议论纷纷，陈涛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站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往他这边看，除了董事长。陈涛整理衣襟，走上台，首先，他向台下的人鞠躬，接着，他握紧拳头，缓缓地抬起头，向董事长的位置望去。

刹那间，时间仿佛一下子停止了，伴随着忽然停止的心跳，陈涛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英俊的脸，温健抬起头，望向他

6年，两人目光再次对接，陈涛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温健惊讶地睁大眼睛，明显愣了一下。

陈涛不知所措地僵在台上，激动、紧张、悲伤，像一波巨浪翻涌而上，他几乎激动得浑身颤抖。

记得高中学生会竞选，温健也坐在第二排的位置这样看着自己，他们四目相接，温健也是，先愣一下，然后向陈涛迟钝地露出一个善意的似乎是鼓励的微笑仿佛一切倏地一下回到了当时的情景

然而，温健没有笑，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在笔记上记东西。

温健一定还认识他，从温健的反应能看得出，但很快，温健恢复了冷漠的神态，像冰一样冷，好像他们之间已再无任何情感这是他成熟的一面，伪装、隐藏他的感情。

温健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低头？

其他人讲话时你不是一直抬着头的吗？

为什么突然离开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要失约？

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你？

…

陈涛感觉好像有什么利器一下子穿入心脏，从整个胸腔里涌上压抑、难忍的痛，他站在台上，他想叫出温健的名字，但台下太多人，他不可能这么做

“陈主任，您可以开讲了。”主持人在一旁提醒。

陈涛猛然缓过神，他愣愣地站直身子，视线从温健身上移开…已经背得滚瓜乱熟的稿子，陈涛仅上台一小会儿便忘了一大半，他凭着那么点儿记忆将大致要将的内容临场发挥，效果相当差，仅说了不到5分钟，磕巴了不下三次。在讲到销售中出现的问题时，温健忽然抬起头，摇手打断了陈涛。

“董事长，您有什么问题吗？”陈涛极力调整情绪，尽量平静地问。

“你刚刚说的，招聘时就要对销售人员入职门槛放高，具体说一下。”他就是温健，说话声音半点没变，却平静得像一滩绝望的死水。

“是这样，因为销售人员没有学历方面和工作经验方面的，本科学历以上的就能做销售，但他们不一定能胜任销售工作，这让公司投放到销售方面的资金过多，而且成效不高”陈涛感觉耳朵里嗡嗡响，后来整个头都嗡嗡响，他感觉双脚发飘，有些站不住了，但他坚持往下说：“我们公司每年都要招聘好多销售员”他看到温健一直盯着他，没有任何感，像陌生人一样，或许，比陌生人还要冷漠陈涛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但他不想表现出来，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异常。

高中那些琐碎的记忆，此时，就像巨浪般一波胜于一波涌进视觉、听觉、陈涛感觉自己要被过去吞噬掉了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可以对所有人说！”

“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只有你”

那些曾经的话语，排山倒海地涌进耳膜，几乎将他的耳膜震碎了

温健，你真狠！

陈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那些需要讲的几项内容讲完的，他缓慢地走下台，他听到台下响亮的掌声，他没回到座位，而是直接往出口走去，一个接待小姐问：“先生，您是要去洗手间吗？直走左拐”

陈涛摇了摇头，缓慢地往电梯口走，他扶着墙壁，感觉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有泪水，无法克制地往下流，视线里变得一片模糊。

陈涛走到电梯口，按了向下的按钮，好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整个人向前倾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会摔倒，或者干脆摔死，但就在他快要倒下时，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掌撑住了他。

“陈涛，陈涛！”

陈涛听到温健的声音，他吃力地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中，他看到温健焦虑、痛苦的表情。

他为什么痛苦？

他的痛源自何方？

又为什么到这里找我？

陈涛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