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不过血的手腕,“没人指使我。城南有对摆摊子做早餐的老夫妇,他们家早点很好吃,可是马上要被赶出京城了。我不想以后都吃不到,所以来这儿偷京内准商令的名册,想把他们加上去。”
暗卫嗤之以鼻,大约觉得我扯谎扯得离谱,只叫继续上刑。
竣王却没吭声,只用手指轻敲着案上那张小纸条,靠在罗汉椅中兀自沉思……
其实刚刚那一瞬间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整件事情,发现有点问题:
首先,即使我偷到了那个名册又如何?关键在于怎么加上老夫妇的名字。别说我不会这个朝代的文字,就是我能写,我的字迹与竣王的也肯定不同,一眼就会被人识破。
其次,若是拿着册子威胁竣王本人添上老夫妇的名字,别说恐吓不属于我的本专业不具可操作性了,就是我侥幸成功了,这竣王也必定记恨那对夫妇,找不到我,肯定就会对他们下手。
徒给老夫妇惹麻烦,好心办坏事。
当初实在太欠考虑了……
反观现在,竣王主动问我到底来干什么,倒是给了我一个好机会。
如果他真如市井传闻那样是个实干家,未必不肯听我一句真话。
“那对夫妇,叫什么名字,家住京城何处?”竣王结束沉思后淡淡问道。
我警惕的看他一眼,撇开头,“脸太痛,忘记了。”
暗卫于是认定我在胡说八道,转身向竣王请求用刑。
竣王却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似乎在等我露怯求饶。
我看他一眼,“老百姓不乐意,你难道不知道?市坊里还说你是个能干的,也不过如此。”
竣王并未被激怒,只淡淡道:“我不是狗官么?”
“撕了那个折子,你就不是了。”
竣王轻笑:“倒是个有心眼儿的。不如我们做笔交易,我顺了你的意,你也帮我一个忙,如何?”
我看看他。
这人的口气一直高高在上,现在居然放低姿态用上“帮忙”二字,估计是真的遇到棘手的事了。堂堂一朝皇子都觉得棘手的事,别是会让我缺胳膊断腿九死一生吧……
“说来听听。”若是太难,我就跑路,最多偷点银两留给老夫妇回乡养老就是。
竣王站起身,背着手踱到我面前,“昨日夜里,京城长风府失窃,丢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当夜前前后后来了三拨贼人,却没有一人被捉住。据家丁所言,其中一人是外族,现不知所踪。还有一人是个个子娇小的孩子,相貌没看清,连男女都不知,更加没有线索。况且这两人来得较晚,也没人知道东西到底是不是这两人偷走的。现下里衙门那边毫无头绪,我到是想问问你这个也在这条道上混饭吃的行家,对这事可有耳闻?”
我心念电转。
昨天晚上我虽然去了长风府,可是啥也没偷着还被洗劫得溜干净啊!
如果说没听说过,完全不知,怕是对方也不会信。
而且问不出来有用的东西,他不会放我走。
可若是说知道,他要我去抓那贼人,或者把东西找回来怎么办?
或者更糟,认为我就是偷了那东西的人,直接关起来严刑拷打……
怎么办?
我抬头看看竣王。
这男人的眼睛乌黑乌黑,冷光流离,让人看不出心思。
我忽然明白不论怎样他大概都不会放我走了。
“这件事……”我低低道:“我不但知道,而且还很清楚是谁干的。”
暗卫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盯着我。
竣王也靠近了一步,追问道:“是谁?”
我更低的嘟囔了一句。
竣王没听清,又靠近了一步,皱眉问:“什么?”
我突然抬头,仰起脸朝他微笑……
竣王盯着我的眼睛愣在原地。
只要一瞬间的愣神就足够了!
我从绳索中缩骨游蛇般脱开双手,顷刻间一跃而起,卡住竣王的喉咙!
薄得近乎透明的柳叶袖刀抵住他的动脉,我趴在竣王的背上继续微笑:“乖,背好我,让狗狗们开路。”
暗卫同志气得脸红脖子粗,却无可奈何。
刀刃贴着皮肤,就连竣王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何况是还有一段距离的他。
可是这竣王不反抗是不反抗,似乎也不如何害怕。两手顺着我的臀后摸过我的大腿揽起膝弯将我调整成乖乖被背着的姿势,嘴上还不咸不淡道:“你比看上去还轻巧些……”
我被他摸得全身起鸡皮疙瘩,手一哆嗦差点直接送他上路!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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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我夜探竣王府,照常失手。
很没品的挟持了国家领导人的儿子,从小偷荣升绑架犯。
电视里看到的绑匪总是一边拿枪顶着肉票脑袋一边叫嚣着“所有人把枪放下要想你们的XX活着回去就给老子准备一辆车后备箱放上两大摞钞票不连号……”之类的。
大约古代的套路也是这么回事。
所以这些对此等恶性劫持事件的危机处理很是熟门熟路的古代警察们也麻利的给我按规章处理了。
一位貌似侍卫统领的健壮男人气呼呼的过来,肌肉虬劲的大手按在刀把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马车给你备下了,还不速速放了我们大人!”
我趴在竣王的背上,奇怪的歪头,“马车?”
那人怒气变得尖厉,提高了嗓门道:“装什么大头蒜?!难道你不要马车!?”
我笑笑,摸摸身下竣王的脑袋,“要马车干什么?这不是有你家主子么?”
所有家丁瞬间炸毛!
站在我身后的暗卫杀气爆棚!
而那侍卫首领更是青筋暴跳双目赤红!鼻中粗气进出,握着钢刀的大手筋肉直突!似是想把我直接咬死撕烂剁碎吃了……
竣王一声不吭。
我紧了紧手里的凶器,轻声问他:“你跑得快不快?”
竣王无视那已经把他脖子勒出红印的刀刃,居然还侧头瞥我一眼,才缓缓道:“看情况。”
我有点憋闷,这人也太镇定了。
绑架的第一法则就是不能陷入肉票比绑匪还冷静的境地。
我得吓唬吓唬他,增强我作为坏人的威信。
手腕滑动,利索的割破他的皮肤。
鲜血顿时染红了竣王的领口……
我眯眼笑:“现在情况告诉你,你跑得很快。”
大约这位高干子弟平日里金贵得很,破了这么点小皮淌了这么少的血,就捅了全王府的马蜂窝!一片惊呼抽气声中那侍卫首领举刀就要往上冲!四五个人都拉不住……
情绪调动得足够了。
现在他们必定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最是判断不清的时候。
我于是抓紧时机丢出三个弹丸,随着砸地声响,呛鼻刺目的烟雾腾地弥漫起来!那侍卫首领还主动挥刀劈碎了一个,黄烟在空中就扬了他一头一脸……
院子里顿时一片混乱!
趁乱把嘴贴到竣王耳边,我轻声道:“上房顶,从西边出去。”
他停顿了一下,鬓边的发丝蹭得我有点痒痒的……
一瞬间我有点担心他不肯配合,反而抓着我不放。毕竟,我没有那个气魄真的割了他的喉咙。
好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就负着我一跃而起,稳健的落在屋檐上,居然没有什么声响!想来这位也是功夫不错的。
竣王背着我脚踏屋脊一路向西而去,刚跃出王府的高墙,一落地就被我伸手蒙了眼睛。
竣王淡淡嘲笑:“怎么?你怕我寻到你的老巢日后报复?”
其实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人在失去视觉的时候更容易恐慌,他慌一点,我才不会总被肉票的气势压住。
身为绑匪,看到肉票的眼睛居然会害怕,实在太失败了……我坚决不能让他知道。于是索性配合的点头,“对,我还要在那儿修炼好多年呢,怎能让你坏了好事?”
竣王轻笑:“哦,那你是什么妖精?”
我琢磨了一会儿,“嗯,蛇精……往左!”
这禽兽点点头,居然还捏了捏我的腿,慢腾腾道:“身子软,是挺像。修炼几载了?”
我恼火,“关你屁事……前面有坑,跳一下!”
……
我把竣王捆成粽子丢在破庙。
我仔细的把他眼睛蒙好,嘴巴也塞住……不,我还没把那团又脏又臭的破布塞进去,这位大爷就皱着眉嫌弃,咬牙提醒我,“哑穴,点哑穴。”
“哦,可是我点穴的功夫不是很好……”是很不好。
我搓搓手,举起一根指头犹犹豫豫的比划。
刚在他喉结附近试探着戳了一下,竣王的喉咙里就咕嘟一声!牙缝里挤出阴森的声音:“你想断了我的气门吗?往下一寸!”
“噢……”我乖乖点好。
真奇怪,怎么都蒙了眼睛了我还是被肉票教训?
看他这么凶,大概是不会亲切的帮忙了,老夫妇那边果然只能退而求其次,用银子来安抚了。
我趁着天还没亮,又跑了一趟之前打探好的那家富裕户,顺顺利利的摸出几样金银翡翠的首饰,成盒的珍珠,以及大锭的元宝。
这家是做布料生意的,库房里尽是奢华的绫罗绸缎。其实在古代布匹也是可以当钱财支付使用的,只是想来那对老夫妇带着不便利,也招眼,便作罢了。
担心大户人家的首饰他们小老百姓不会处理,到时再惹祸上身,索性只把银两珍珠和扯下来的几尺素色织锦给他们打成一个小包裹——虽然平时穿不出去,但好歹得让老人能穿着光鲜的下葬吧?听说古人还是很讲究这个的。
拎着包裹跑到南城庶民巷子,七拐八歪好不容易找到老两口的小矮房。破破烂烂就罢了,似乎还是跟其他住户合住的,院子之间用篱笆矮墙简单的隔了。
小心的绕开鸡笼里容易受惊的母鸡们,我趴在窗台外张望了一下,发现主人居然已经起了——果然劳动人民最勤快。黑乎乎的屋子里传来阵阵包子豆花儿的香味,以及夫妻俩商量着回乡下怎么谋生的细语,偶尔夹杂了几声叹气……
我绕到院子后面,溜进厨房,从灶台旁拿了几只大包子,用一只小瓦罐装了一小罐豆花,浇上汁,然后把小包裹放在灶台上,番强离去。
这回,我付钱了。
……
我的脚一踏进庙门,那竣王就立刻把头转了过来。
我把吃食放下,盘腿坐在他对面,盯着肉票的脸,细嚼慢咽。
竣王抽了抽鼻子。
对了,这家伙工作到半夜,又被我折腾到天亮,现在必然饿了。
看了看他瘪瘪的肚子,我莫名的高兴起来。
“很香吧?”我解气的得意道:“可惜没你的份,因为你是狗官。”
狗官没有反应。
我上去解开他的哑穴,他还是不说话。
我觉得无趣起来。该拿他怎么办呢?既然帮不了老夫妇,那这个竣王也没用了。他看起来就是个厉害人物,长得也凶巴巴,竣王府上的钱财我也不敢想了,估计得罪一次就得后患无穷。干脆趁现在相知不深,一拍两散吧。
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不该做得太绝。虐待俘虏之类的还是不要了吧,免得以后这竣王恼羞成怒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我抬头看看男人面无表情的侧脸,吞了吞口水,放下手里的吃食。
抹了抹手,我找了块干净的布头凑过去给他擦擦脖子上的血,然后从随身带的小瓶里挖出点刀创药给他涂上。
竣王微微低头,侧向我呼吸的方向,默默任我鼓捣。
处理完伤口,我把装豆花儿的小罐子也抱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舀了一勺送过去,碰碰他的嘴唇……竣王侧开头表示拒绝。
“你还挺谨慎,”我哼哼,“吃吧,没毒,最多有点我的口水。要弄死你还用下毒?刚才用刀在你脖子上一拉就完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