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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古墓 秋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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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再也没人比他更急了.

连他自己,也从未料到,他也会有如此焦急的时候.

胯下的坐骑,已经是第三匹了,一路北上,他已换了两匹马,每赶百里路,疲马跪蹄,挎倒在马道边,可是,他仍是没有停下来,歇一口气.

只是,现在,黑水河已经就在眼前了.

他的马箭般向前一冲,掠过一道道树影,奔出数丈远,才骤然停住,一阵猎猎衣诀风声,他已下马掠至河畔码头旁,蹲下,撩起清澈河水,自他的乌黑头发之上淋下,然后,又舀了满满一手水,咕噜咕噜的伸脖子猛灌下去,此时此刻,他那仓惶的心才似乎渐渐平复下来.

在鹅卵石码栈上等船的人们都呆住了,他们本见多了江湖人,不可能大惊小怪的,但肯定从来没有见过赶路赶的那么急的青年男子.

他才喝完了一拨水,两手甩了甩,"花"地一声,人已又侧掠站起,走出几步,一掌拍在马股上,只听得马长嘶一声,竟撒蹄绝尘而去.

忽听一人疾道:"多么好的马.可惜了!"

青年男子小小的眼睛里笑意一闪,一双眼历电般,他自襟中掏出个银袋.打开,倒出一把碎银在手里

他一字字缓缓道:"不错,是可惜了不过,更可惜的是我要送你们银子花."

众人对望一眼,情不自禁,各各移动脚步,靠到一起,小心的瞧着年轻人.

青年人一笑,又道:"大爷我可不是疯子,看把你们吓的!"

他的笑声越来越轻,他细细望去,但见人人俱是面色微青,无人说话,他心里不由好笑,低声才慢道:"银子可不是白送的,现在船紧,不容易等一趟,我付各位银子,就烦请诸位一会将船让出来,这也算公平买卖."

这怪人原来是想拿银子买一趟船.

其中一人听罢,上前一步,小心道:"兄台若是有急事,只消告诉我们一声,必行你个方便,银子倒不用了."

忽然,又一个文弱书生打扮的后生,轻轻挪了两步,岔开口道:"最近.朝廷官府查船查的很紧,错过一趟,必要耽搁上一天呢!又没有别的路可绕道到西边去"

青年呵呵一笑,点头道:"恩银子我多给些,赔偿各位,多谢了."

书生眉毛一挑,又道:"这好吧在下只好勉为其难,帮阁下一回."

他嘴上虽说的为难,眼珠却一刻也没离开人家手里的银子.

青年男子便将银子当真分发下去.

书生最先接过银子,沉吟一下,笑道:"阁下高姓大名?如此豪爽,颇具游侠风范.在下倒想交个朋友."

青年目光闪动,纵声大笑道:"我的银子可是干干净净的,不是偷的抢的,你们放心拿着便是了,至于名字么你们可听过习小雕这个怪名字啊?"

整个天下,恐怕也只有习小雕敢如此大胆妄为了.

他竟毫不避讳报出姓名.

书生目光眨也不眨地瞧着习小雕,一晃工夫,方自面色一红,扭头望着身旁另一人,吞吐道:"既是大名鼎鼎的习大侠有事相求,这银子我们是万万不该收的!"

众人先还怔住,听书生这么一说,忙顺着梯子往下爬,各个伸长胳膊,只把银子当成毒药般塞给习小雕.

习小雕捧着银子,登时只觉一股火窜向脑门顶,大声道:"都给我拿回去!你们这群势力眼,怎么?我的银子脏吗?再不给我拿了银子滚,我便打得你们满地找牙,叫你们拿着我的钱去抓汤药!"

习小雕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些,xing情如此耿直,众人哪还敢再招惹他,只见书生一马当先,再不讲废话,抓起一块碎银,掉头就踉踉跄跄跑开了,随后几个人脚下抹油,跑得比书生还快.

习小雕见着他们狼狈逃跑,捧腹纵声狂笑.

笑,最能够掩饰一个人的心情.

恐惧会笑,开心会笑,甚至愤怒到了极点,你还会笑.

习小雕虽然此刻笑的如此放肆,可他的心情却慌急的很.

笑声停下,他掉过头,眼睛紧紧盯着河面,

滚滚的河水,在三月的残阳下发着光。

黑水河的上游,河水双分,东面的一支便是玉锋河,水流处地势更见崎岖险峻,激起了曾曾浪花。

沿着玉锋河向上游走,便入了天下闻名、充满了神秘传说的天山派地界。

现在仍是春季,残阳也犹未落,黑水河畔,已宛如初夏,河面之上刮来的风,温柔轻抚习小雕的脸,好似情人的手一般甜蜜.

终于,河面西边,远远的行来一舢板船,大帆升的老高,兜着风,船上影影绰绰站着几个人.

船这么大,习小雕却又为何非要将方才那些搭船的人赶走呢?

他真是个古怪且坏脾气的家伙.

这也是唯一的解释了.

习小雕的嘴角突然现出一丝微笑,喃喃道:“船儿呀船儿,快些行,莫要叫我等的心更慌”说到“慌”字,语声突热顿住,身子也突然凌空跃起,就在他身子离开码头河边的那一刹那间,只听“冬冬”杂乱脚步声响起,五个高矮不齐、服装各异的男子,正追着一个人毒打!

而挨打的倒霉蛋,竟就是方才拿银子逃跑的书生.

习小雕站的挺直,一双眼睛在那群人身上转来转去.

这时,一虬然大汉一把拧住书生的胸襟,抬脚将他踹的跪趴在地上.

这一脚力道狠决,险些就要了书生的命.

书生用手捂住脑袋,苦叫道:“小.的该死该死饶了我吧王公子"

他的话音几乎就要没气了.

虬然大汉道:“饶了你?王公子你也敢得罪,不想活了?

又一个布衣男人笑着对书生道:“不如这样吧,你现在来求求王公子,说不定还有救,看看王公子肯不肯高抬贵手."

他的话音才落.

五个男子便同时将身子侧开,让出一条路,只见中间处缓缓走来个胖子,他一身罗色轻薄纱衫(英文:GOSSAMER"上好的丝绸纱),头戴玉色冠,他若是低头必定看不到自己的脚指头.

他右手里头还拿着个小吃袋子,一边嘴里嚼着,一边冷冷瞧着书生.

好一个横肉满面的胖子.

王公子撇嘴,道:“可怜的书生啊你既然知道不能得罪我,却为何和我抢人?"

习小雕一双锐利的目光,就始终未曾离升过书生,他拧起了眉毛.

王公子亦自接着笑道:“不过,我王公子倒也不在乎那个小婊子,今日找来打手教训你,你可知道原因啊?"

书生勉强稍稍抬起头,也不敢盯着王公子看,他抖抖的瞄着左右两侧的打手,拼命摇首.

王公子哈哈大笑,道:“你竟还给我装傻"

他突然顿住笑声,目光逼视书生,道:“你兄弟分明没把我王家放在眼里,竟敢开酒楼和我们抢生意!商道上的事都要讲个本分,若是开张怎的也不和道上的人先通融通融?他懂的这行的规矩吗?再说你这个小畜生!张了几个头,敢打我女人的算盘?还放屁说和我较量!今天你王爷爷就站在这了,来,动手啊!我动也不会动一下,起来!"

王公子说罢,狠狠又踹上书生的肋下,书生"哇呀"一叫,登时眼泪直流,滚在地上哭饶.

这番话说将出来,王公子的打手手下自然是明白主子的意思,上去又想将书生乱打一通.

王公子却大笑道:“好啦好啦,都给我停手!"

众打手听到,忙都收了手,赔笑的看着王公子.

王公子咯咯笑道:“看在你小子倒还有几份乖巧的面子上,不如这样吧,你回去,将你哥哥的地契给我拿来,放心,王公子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王公子却又弯下腰,凑近了书生,笑道:“好处不是问题你若是不答应呢今天就别想活着走了,还有,千万不要骗我,你知道的骗我的下场会有多么的惨."

他一面说话,一只手已往书生脸上伸过去,想摸他的脸,哪知道脸没摸着,他却停下了手,眼睛里带着谨慎的目光瞧着习小雕.

习小雕没有逃走,他静静的站在那看戏一样.

舢板帆布大船带着浪花渐渐近了.

王公子顿了顿,站起身子,友好的冲习小雕笑笑.

习小雕忍住了笑,他自然知道是这王公子对他有几分顾忌——看来此胖子脑袋很灵光,人不可貌相啊,

那王公子掉转视线,突然道:“你想的清楚了吗?"

他伸出那只又粗又短的手,手上那大得可笑的翡翠戒指,在习小雕眼前直晃。

习小雕突然很想笑.尽管他更着急.

书生故意不去瞧他,只是苦道:“我怎么能对不起自己的亲大哥呢?"王公子拍手大笑道:“那就再简单不过了,是选择继续挨打,还殊鲜的迎娶美娇娘呢,全在你一线间的决定."他又一拍巴掌,那只戴着翡翠戒指的手,就晃得更起劲。

王公子笑道:“或者,美娇娘倒也值几个钱,把她送到玲珑院去,必定会大红大紫啊!你说呢,刘少爷?"

众人开怀大笑,王公子笑的更加的囧荡猥亵,几个人的眼睛,都不自由主往习小雕身上瞧。

书生叹道:“王公子的手段果然高明,难怪才几年间便将生意做的如此兴旺,小弟好生敬佩,我们兄弟哪会是您的对手呢?可是,我是真的不能出卖自己兄弟,我做不到."

王公子本稍稍闭目养神,此刻笑了笑,道:“你倒还有些优点骨气,如果这样很好啊!我们到别处转转吧."

书生听到这话,脸色更苍白,他忽然转头,道:"习习大侠我们才见过你救救小人吧,你为何?"

他很想问:你为何见死不救!

这句话,他没能说出口.

那圆脸王公子笑道:“你想怎样?看不出你也有两下子,想拖人家下混水,真是狠心肠!"

他说完,眼睛里又闪过恶毒之色,他竟抿抿嘴,"禾"的一声,吐口痰在小吃袋子里.

“知道这袋子里是什么么?干果果仁(英文:GORPS.水果和杏仁的杂合小吃.),美味的很,来,先把这给大爷我吃了,可能今日就饶你一回!"

“王公子真是大人大量啊”“对呀,这么轻易就放他一马."

“等这小子吃完,咱们再好好招呼他!"

书生僵然变色,道:“你……你们,简直是天下最狠毒的人了!!!"

如此恶心的毒计,也多亏有人能想出来.

王公子哈哈大笑道:“你也是天下最傻的人了,你以为兄弟情深,比的过自己的命么?告诉你,这世上人心恶毒的很,兄弟??朋友??到了紧要关头,兄弟朋友都是用来出卖的."

这句话,王公子是万万不该说出口的.

习小雕怒喝道:“好个恶贼!”

他身子一缩,飞扑了过去,暗中一提气,铁掌挥出。

习小雕想也不想,铁掌连续扫出,“砰、砰”两响,一个大汉笔直窜了出去,跟着又是一拳击出,又是”砰”的一响,生生把两人击倒,他身形犹在空中,自日影中斜飞而出,上下左右,纵横交错。

习小雕双足一蹬,竟又箭也似的窜了出去双掌如风,当头向那王公子击下!这双掌击下,力道颇重!那王公子本就不会武功,面色实然大变,身形后仰,向后倒窜而去。

习小雕竟似绵绵不尽,跟着身子追去。

王公子心胆皆丧,拼命往后仰,一屁股倒在地上.

王公子身子落地,就地几滚,吓的屁滚尿流.

他的几个打手早已倒地不起,嘴里哭爹喊娘.

习小雕道:“你娘的,兄弟是用来干吗的”他停手又厉声笑道:“你不说清楚,就把这干果给我吃了!”

王公子哭求道:“兄弟??哦,兄弟是用来拜的大侠我方才糊涂,得罪了大侠那些话不是我本意.饶了在下这回”

习小雕笑声突顿,喝道:“今天爷爷我有要事要赶船,没空好好招待你们几个,都给我滚的远远的,莫要再叫我见到你们”那书生苦笑道:“多谢习大哥出手相救!”

习小雕这才收回两手,他拳头方自收回,那王公子带着打手们爬将起来,踉跄跑了,这王公子却很是可笑,竟是边跑边回头看,生怕习小雕会追来一般.

书生挨了顿打,身子迟缓,好半天才勉强站起来,他抬头看去.只见习小雕却早就回过身,向河面细细望,原来舢板大船已就要靠岸了.

书生忙道:“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习小雕转身,叹道:“你对你兄弟真是情深意重.”

书生此刻笑了笑,道:“阁下更节下敬佩,阁下嘴中虽不饶人,心肠却侠义的很方才在下还还”

习小雕道:“怎么?还想将银子还我?”

书生笑道:“这银子是救命恩人所赠,在下定要好好保存,习大侠抢都抢不去了.”

习小雕道:“所以你还不快点回去,给你哥哥报个信?”

书生凝注着他,忽然叹道:“在下哪敢走啊?怎么样也要等那王公子走的远远的了,才敢饶小路跑回去日后在下和家兄少不得要受他的羞辱,说不定比今日还要凄惨些呢”

习小雕皱眉道:“如此说来,我今日还救错了人,不该放了刚才那混蛋的,现在倒连累了你们.”

书生忙笑道:“不不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习小雕忽然顿住语声,沉声道:“船已快靠岸了,不过,你小子放心,我必定会回来,你告诉我你是谁,家住哪里,日后我若是知道那混蛋还敢欺压你们两兄弟,就有他受的了.”

书生动容道:“在下和家兄感激不尽”

过了半晌,他才道:“谢谢习大侠好意,在下姓刘名锦,正是云县人氏.”

书生的眼睛早已盯在船上了,他见船已快靠岸,习小雕似乎要急着走,嘴里直道:“习大侠,莫要耽搁了,快快上船吧.”

习小雕笑道:“叫我习大侠,我还真的不习惯真他娘的别扭”

书生忙松了囗气,展颜笑道:“对!对!习大哥生xing耿直豪爽是在下太客套了”

书生叹了囗气,摇头道:“若是习大哥能多留几日便更好啦”

书生的话刚出口,舢板船"咚"的声,轻轻撞上了码头石边,船上几个船厮打扮的小孩子忙打开了船侧门,搭下扳子,一些船客鱼贯而出.

习小雕冲书生笑道:“我先走了,刘锦,刘兄弟.”

那书生立刻陪笑道:“太抬举在下了好,祝习大侠一路顺风.”

习小雕点了点头,道:“快回去找个大夫看看你的伤吧,不送.”

话刚说完,那船上的客人已走光了,码头上也是一个人也无,只听船上有人大叫道:“船靠了地,上船的快些就停盏茶工夫”

习小雕赶紧转了身.

就在习小雕转身的电光间,书生忽然一枝箭似的窜向他的背后,身法之快,令人骇然.

他嘴里方才还说着最感激动人的话,此刻却从袖中已飞出三根很小的袖箭,直取习小雕的后颈咽喉,不但奇快奇准,而且劲道十足。

谁也想不到这看来文静的书生,竟是如此心狠手辣,若非习小雕,换了别人只怕立刻就会死在他的箭下。

但习小雕回身,只一伸手,这三枝箭便已到了他手里,皱眉骇道:“你好毒辣”

书生并不慌,冷笑道:“毒辣?!”

他身子凌空一翻,手里已多了两柄精光四射的短剑,已闪电般向习小雕刺出了七招。

这书生不但出招快,变招快,而且出手之狠毒,每一招出手,都要立时结果了对方xing命一样.

习小雕叹道:“看你这混蛋,年纪轻轻,怎么就如此恶毒?”

书生长眉紧皱,道:“哼还敢教训我!”

书生冷笑道:“若不是怕你不上当,我也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书生见到习小雕仍然站在那里,但他连变了七八种毒辣的剑招,仍无法伤得了习小雕,下手更毒,更狠。

习小雕苦笑道:“不错,他娘的,我太笨,简直笨的要死,如此简单的计谋也看不透.”

习小雕沉声道:“你知道我最讲义气,便设了个这样的局.”

书生道:“哼,你可知道我是谁?”

书生连攻几十招尤未得手,也知道今天低估了习小雕,连眼睛都急红了,咬着牙道:“今日我若是有个差池,你和你的兄弟必定被五马分尸!”

习小雕脸色一沉道:“如此说来,你还是冲着我大哥来的了?”

书生道:“只要你不怕连累你兄弟,杀了我也没关系。”

习小雕默然半晌,缓缓道:“现今的江湖,就是有了你们这样的谋后生,才挑的风浪大起!”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书生,习小雕竟想起了葛清幽来,心头一阵一阵发寒.

若非陆小小亲口所讲,习小雕是再也不信,世上还有如此狠毒险的年轻后辈.

书生也知道自己是万难得手的了,一招收剑,喘息着道:“你的武功当真名不虚传你会不会杀了我?"

习小雕道:“你难道还想我放了你?"

书生脸上露出了笑容,道:“你饶了我的命,我自然感激,这次却是真心的."

习小雕目光闪动,忽然一笑道:“爷爷的凉你也不敢."

书生大喜道:“你肯放过我这回吗?”

习小雕笑道:“你大爷我替你爹妈教训过你了,这次,哼想让我放了你?不行!不管谁若是想伤我大哥,我都要杀了他"

书生不等他说完,已拜了下去,道:“小的再也不敢了!阁下的功夫那么高,我再不敢自己找死"

这书生到底是和葛清幽不同的.

若是葛清幽暗算习小雕.只怕习小雕却已遭了毒手了.

书生这‘死’字刚出囗,又是三道乌光自他背后急射而出,竟是巧手精制的背夹袖箭!

这书生居然全身都是暗器。

习小雕这次才真吃了一惊,若非身经百战,反应奇迅,这一次只怕也要伤在这恶毒的书生手里。

书生一击不中,又扑了过去,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替我父母教训我!"

习小雕面笼寒霜,历声道:“你这王八蛋天xing恶毒,我得废了你!!"

习小雕叹了囗气,返手一掌挥了出去。

习小雕一掌挥出,看来并没有什么奇诡的变化。

书生年纪虽轻,与人交手时却很是老到,眼看这一掌拍来,竟然不避不闪,他竟算定了对方这一招是虚招,真正的杀手必然还在后面,所以他只是斜斜挑起了剑尖,如封似避,也以虚招应对。

习小雕这一掌无论有什么变化,他剑势都可随之而变,乘机顺势洞穿习小雕的手腕。

他这一招用得当真厉害已极,显然这年轻的书生非但得到了名家的指点,而且天生就是练武的好材料。

要知武功招式,虽可拜师学来,但临敌时的应变和判断,却是谁也教不了的.

只可惜他今日的对手是习小雕。

习小雕这一掌出手实在太快了,快得令人根本无法反应.

书生所有的对招,全都用不上,等到他掌中剑再要去刺习小雕手腕的时候,习小雕的手掌已拍上了他胸膛。

书生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是觉得一股冷气自对方的掌中传遍了他手臂.

这时船上竟传来焦急的呼声。

“小雕,手下留情!”

习小雕听到这一句话。

浑身都震住了,骤然停下手。

只觉得血液奔腾,涌上心房,这声音,到死他都不忘。

船上,早已缓缓走下两个人来。

沈砚石边走边大笑道:“小雕,你功夫精进不少啊,我不在汁的这段时间,难不成你拜师学艺去了?”

沈砚石说得越来越起劲,笑声也越来越响,目光更是不住往习小雕他们这边飘了过来。

书生皱了皱眉,突然眼睛一动,猛的挺了挺胸脯,待他刚想转身开溜,却见习小雕门神般站在他身后,面色铁青,满带煞气,眼睛瞪着他瞧,书生吓的面色微白,笔直的退了几步,再想扭头向后,却瞬也不瞬地的对上一双冷冰的目光,目中却是满含厌恶之意。她身穿粉色长衫,红润的面容,眼睛微碧,头发高高盘起。年纪最多不过十八、九。

这姑娘面容身材与汁女子大不相同。

她目光在书生面上盯了几下,又瞧了瞧习小雕,便径自走到沈砚石身旁,笑道:“真叫你说对了,他果然会赶来。”

书生双眼却始终未曾自沈砚石面上移开,他似乎早已知道今日可饶xing活命一般,静下来后,便自管闭上眼睛冥思起来,只是偶尔目光也不时朝习小雕瞧上两眼。

习小雕成了雕塑,一动不动。

他没开口说话,可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一下子都讲出来,见了沈砚石,喉咙似乎塞了棉花,半天,半天,喉咙里“我……我”……

沈砚石狠狠将小雕抱在怀中,三月的蜀西,莺飞草长,正是春光最艳,春色最浓的时侯,这时候春天刚刚开始。

不过,夕阳最美时,也总是将近黄昏。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尤其是一些特别辉煌美好的时刻。

所以你不必伤感,纵然赶上了春天,也不必留住它。

世上唯一能留住的,只有真情。

百年、千年、万年后,只有这样东西不会化为飞灰,传承下去。

这就是人生,有些事纵然比真情重要的多,可它永远是人们所珍贵的,它掺不了假。

你一定要先学会忍受世间的无情,才会懂得享受它的珍贵。

春风从河面间次吹来,把远山的芬芳也带来了,春风刚好吹上他们的脸。

沈砚石心情愉快,容光焕发,看起来无比快乐。

习小雕、沈砚石忽然分开,各自又垂了彼此肩膀两下,小雕回过头,看着那女人,道:“她是……?”

沈砚石笑道.“年糕。”

习小雕道.“什么?”

沈砚石道.“一个笑话罢了。”

习小雕道.“大哥,你……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沈砚石笑着道.“我知道。”

习小雕看了看书生,叹道.“那……大哥刚才都看到了?这人多么狠毒……我不过想废了他功夫而已。”

书生的脸顿时惨无人色,尽管他依旧闭着眼。

沈砚石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习小雕也笑了,道:“大哥,问你什么啊?”

沈砚石道.“问问我,为什么刚才在船上不出手帮你?让你一个人面临险境?”

习小雕笑道.“大哥做事最有把握,反正我的命大哥会替我珍重的。”

沈砚石怔愣,幽幽道.“你真是个蠢人。”

他又道.“只有蠢人才会如此不在乎自己的命,也只有蠢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习小雕还在笑,沈砚石却笑不出了。

他那懒洋洋的笑,此刻,再也呈现不出。

一个人,听另外一个人说“我的命交给你了!”

这件事本来就是个笑话。

可是,你若仔细想一想,就会觉得这个笑话并不太好笑了。

因为这个笑话里不但充满了信任,而且还充满了真情。

一种人类共同的信任。

一种毫无条件的信任。

如果你再仔细想一想,非但笑不出,也许甚至还想哭出来。

沈砚石也许洒脱,也许什么都不在乎,可,兄弟的命,他不但在乎,甚至超过了他自己。

叶丽纱突然道“现在的情景,似乎不适合你们两兄弟叙旧,这个人该怎么办呢?”

习小雕看着她道:“大哥要我怎么做,我照做就好,姑娘到底是??。”

叶丽纱脸色一红,抓着沈砚石胳膊道“好,我说,我是他的女人,你满意了么?”

习小雕想了想,却一句话也没问。

“从前有个年糕,天天沾在人身上,有一天,那人走到大街上,忽然跌了一跤,跌了个四脚朝天。”

习小雕问道:“后来呢?那年糕怎么了?”

沈砚石道:“被压扁了。”

叶丽纱怒喝道:“你们两个竟敢拿我取乐?”

叶丽纱又凶狠狠道:“你知道我父亲是谁么?”

她这话自然是对习小雕说的。

习小雕道:“这个我知道,我知道!”

叶丽纱奇怪道:“啊?难道……他早先告诉过你关于我的事?”

习小雕指了指书生道:“和他是一家的,你们两个xing情简直是一样的,说话也很象。”

书生听罢,睁开眼,冷冷笑道:“一点都不好笑,她也配和我一家?”

书生得话出乎意外,连他自己都有点莫名其妙。

这也许因为他碰见的人更加得莫名其妙。

他已经被制住了,而这三个人竟然将他当做不存在,是他们太信的过自己的本事,还是太小看敌人的势力。

习小雕虽不是很爱抬杠、很小气的人,但只要他看到叶丽纱,他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为了朱姑娘。

他相信大哥绝对不会背弃朱门主,朱姑娘那样的女人,换做你,你还忍心做出伤害她的事么?

如果你还能够忍心伤害她,那天下间,还有什么人你不会背叛,还有什么事你不敢做?

习小雕有的时候和沈砚石是大大的不同。

所以,习小雕开口笑道:“这话说来确实不好笑,你和这姑娘太不一样,你有试过不要脸面死缠烂打一个人么?”

书生乐得独自享受叶丽纱痛苦的面容,这张脸不但是他见过最艳丽的,也是最有趣的。

最妙的是,这种麻烦的女人没有缠上他。

叶丽纱痛苦的脸色一变,竟然笑了笑,一个女人被当众说成不要脸,她竟不觉得羞辱,愤怒,反倒觉得很感激般的笑了出来。

前提是这个女人是叶丽纱。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叶丽纱拔下一个金钗,金钗一折两半,钗头斑斑油蜡,遇风尤干,粉末成砂,分量颇足。

叶丽纱道:“知道这是什么?”

沈砚石道:“不知道。”

习小雕道:“就算是世上最毒的毒药,你拿出来想做什么?真真好笑,朱门主喜欢飞刀,不喜欢搜集害人的东西,她救人远多过害人。”

叶丽纱道:“你怎么知道是毒药?”

习小雕道:“难道不是么?藏的那么隐秘,不就是用来趁人不备时,下在饭食酒水里的?”

叶丽纱笑了,道:“你脑子里都是害人毒计,怎么肯把别人想成大好人?这叫墨角兰(英文:MARJOARM土耳齐植物,用来预防肌肉筋挛,在这可做解药)西域少有的好宝贝,一会儿作用可大着啦!”

习小雕道:“你的意思是?”

沈砚石认真的看着叶丽纱,忽然他笑了,笑的很好看,就好象刚刚才明白了一件很难懂的题。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书生——先看到了书生的一双眼。

眼睛里波光动也不动,再就是他的一双脚。

书生的脚也许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但穿的一双靴子却特别极了。

他穿的靴子是用小牛皮做的,手工极精致,上面还带着花纹,比皇帝王爷脚上穿的靴子,也毫不逊色。

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这双靴子的边上,竟镶嵌了防滑的锯齿鞋底。

书生住在一个怎么样的地方呢?

书生回家的道路肯定是蜿蜒险峻,梢不当心便会摔上一交,每次都要经历一番艰辛跋涉。

他的人并不太高,但手脚却很长。

他不算漂亮英俊,却很文雅。

他的手修长白皙,似乎连刀都没握过。

他的衣服本来好像是淡青色的,现在却是一块黑,一块黄。

黄的自然是泥,黑的是什么呢?

沈砚石和习小雕却还是一个笑着、一个冷着,好像根本没兴趣去问叶丽纱,她到底知道了什么秘密。

叶丽纱挤了挤眼,做了个鬼脸。

沈砚石道:“这药准备的极好,用处果然很大。”

习小雕道:“跟这小子的出处有关?”

书生见他们三人俱都对他甚是了解,气得瞪起眼睛,道:“你们什么都猜不出的,知道我父亲是谁么?”

沈砚石道:“付归堂。”

书生的面色再也忍不住一会青,一会红。

习小雕奇怪道:“大哥,你总不会未卜先知吧,才到蜀西,你就能预先防备他们?”

叶丽纱嫣然笑道:“在搭船之前,蝙蝠谷的探子报信给我们说:川地的动静颇大,想来,川中一带,必定早早被人设下谋诡计,你大哥心里早就替你们着急,片刻没歇,只要过岸,生怕有个闪失,他嘴上没说,我却看个明明白白。这药嘛,我在西域之时早就准备在身上,料想若是有一日跟他来到高山险恶、毒物满地的汁,此药却是可以抵挡沼气毒液,进入山洞之中也得心应手。沈砚石,你说我为你想的周不周到,细不细心?”

沈砚石只当没听见。叶丽纱咬了咬牙,狠狠踩了他一脚。

沈砚石还是微微含笑,不理不睬,直似完全没有感觉。

叶丽纱摇着头,叹气,又道:“在船上看到你们二人交手时,他便跟我说,依此人的身手判断,应是来自岩城川中付家军,岩城的人自古都住在深山洞里,势力极大,又兼长期住在黑暗的墓洞,因此岩城的人出手损。不留后路,”

沈砚石道:“我方才还不能完全肯定,现在,却没丝毫怀疑了。”

叶丽纱笑道:“你也不谢谢我,若不是我想的周到,你敢去闯岩城的老家么?”

习小雕低笑道:“大哥管进天下的闲事,闯过了天下龙潭,你那药,自己留咨。”

沈砚石遂即哈哈一笑,目光转处,笑声突然停顿,朝习小雕外看了半晌,才道:“闯岩城,你必须吃她的药,否则,你恐怕刚踏入岩城一步,便再也出不去了。”

习小雕皱眉,低头道:“恩。”

书生笑道:“你这挂名英雄倒还有见识,可知岩城(英文:MARSHGASMARIAM沼气)境内布满了沼泽,古墓石洞充满至人死命的冥气,若没人带领,你们非要死在岩城不可,不要说沼气,那沼泽附近的毒蛇,五花斑斓,咬上一口,神仙难救,就算你们服了药,也顶不上多久,你们应该放了我,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诸位还不清楚么?难道还真想让我带你们去闯不成?”

沈砚石笑道:“宁可去岩城,也不能放了你。”

沈砚石道:“你逃了,我们死的更快,麻烦更多,若是将你好好送回家,倒可以舒舒服服离开,”

书生道:“就不怕死在岩城?”

沈砚石叹道:“越危险便越安全,我还极其喜欢管闲事,还有,你一点也不了解你的父亲,他是舍不得我们死的那么早的。”

叶丽纱笑道:“哦?你竟还和他父亲莹源。”

沈砚石道:“你可知道江湖中藏龙卧虎,纵是人才凋零,但隐迹风尘的奇人还不知有多少,时机凑巧,我同付老先生拥相识,此人心计高明,做事谨慎,今日若是他来对付我们三个,只怕不好脱身了。”

叶丽纱笑道:“好,我说不过你,但也不至于把他夸的如此神气,既然付先生如你所说的那般手腕,怎么不见他亲自前来?”

沈砚石道:“我也不知道。”

叶丽纱气得直是跺脚,悄声道:“讨厌!”

习小雕也道:“对敌人,大哥是尊重的,朱门主就不会问这样的话。”

叶丽纱噗哧一笑,道:“你现在还讨厌我么?我就那么若你烦吗?”

习小雕道:“说句心里话,不,你是个很可爱勇敢的女孩子,并不若人厌烦,我真不该讨厌你。”

叶丽纱道:“我不怪你,反应羡慕朱姑娘,她会是个多么好的女子,每个我遇见的人都爱惜她,敬佩她,以前或许我还有些嫉妒,那滋味真的不好受。”

说到这里,她脑子里便只剩下沈砚石,接着痛苦沉吟道:“嫉妒的时间一长,就变成了无奈,心里虽难过,倒渐渐看开了一些,朱姑娘比我好很多,我也不差,那我留在你们身边帮忙总是可以的。”

习小雕突然觉得一种无力感,他不知道姑娘的名字,但她真是个坦诚聪明的女人,就好象纯真与成熟的结合体一般,谁会讨厌这样一个女孩呢?

这时,沈砚石懒洋洋道:“咱们不如……趁着天还没黑,动身吧。”

习小雕道:“大哥,我一个人去足够了,你快点……”

叶丽纱坏笑道:“他这种人你难道不知道么?我要是你就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砚石却苦笑道:“小雕,你心里盼着我早早去见漪罗,申嘉他们,却为何要拖我后腿?”

习小雕叹道:“好吧,我总是说不过大哥。”

突听书生大笑道:“你们终究是想死的快些,老掉牙的兄弟情,看得我直想吐,我现在就带你们走,否则,我必定现在就要死在你们手上,对吗?”

习小雕听完书生的话,心中大怒,道:“对,你说的正是!”

他抬拳方要挥向书生的脸,却被沈砚石轻轻一推,将力道化开。

习小雕忍不住道:“大哥……我……”

沈砚石含笑,摇了摇头,看着书生道:“小雕,你可知道,他的心里此刻是非常难受的。”

叶丽纱、习小雕二人具是一愣。

沈砚石笑道:“他嘴里说着难听的话,心里却难受的要命,只因他从来都没有朋友,从来不像你我这样信任彼此,他多么希望也能交到过命的朋友,你看看,他已经落入我们手里这么久了,却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沈砚石的话每多说一分,书生的面上便多一分痛苦。

书生几乎要发疯,他冲口怒吼:“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来怜悯众人?左右别人的思想,满口道义真情,太可笑了!”

沈砚石微微笑道:“我本不该看破你的心事。”

书生“你”的叫了一声,再也骂不出一字了。

他的眼睛只好再次闭上。

叶丽纱跺脚,看着沈砚石道:“你呀!有的时候真气的想叫人……叫人”她语音变的十分娇柔,后面的话没说完,一张花容般的脸却飞红起来。

沈砚石但笑无语,只从叶丽纱手中轻轻拿过金钗,将药末倒在手上,看着小雕,笑道:“先服了它。”

习小雕毫无考虑,接过钗,仰头咽下,叶丽纱则偷偷笑了笑,她娇柔美羞的身体靠近沈砚石,而后,抬起白洁的小手,从他掌里沾上药粉,她的手软软的,妨如微风滑过沈砚石的手心。

沈砚石满不在乎的又是一笑,将手心里的粉末悉数一扬,送入口中。

叶丽纱身子一震,道:“你……你……”

沈砚石道:“你们可听说岩城还有一个外号?”

叶丽纱道:“每次到了这种时候,你就顾左右而言它,岩城不管是什么地方,我们不都是还要去嘛。”

沈砚石一字字缓缓道:“岩城,也叫鬼窟。”

叶丽纱听沈砚石说到鬼字,心中有些害怕,不自主的将身子靠近了沈砚石,低声道:“你……莫要吓唬人,世上哪来的鬼。”声音已有些颤抖了。

沈砚石道:“从没见过的事物,确实令人从心底里发冷。”

习小雕道:“大哥,你忘了自己背后的刀了?”

沈砚石微微笑道:“我平生从未见过鬼魂,也不知道它们怕不怕刀,若是遇见他们,到底先拔刀好呢,还是先微笑?。”换做别人早已吓得难以开口,他却还能谈笑自若。

而书生再也忍不住睁开眼,敬佩的瞧着他,书生成长在狭窄的岩洞中,心胸自也狭隘的很,成长环境,造就了他的xing情。

沈砚石却能令他心生敬佩,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可他是沈砚石。

书生垂头,幽幽道来:“川地山多,道路崎岖,你们……几个可要跟好了。”

习小雕哈哈大笑,看向沈砚石:“大哥,你的刀果真人人都怕。”

沈砚石摇头微笑,只瞧了瞧远处的蜿蜒山脉,默然无语。

仓云四合,朔风怒吼!

天地肃杀,仓月魂刀!

已是春季,川西高山急岭之上,却依旧暮色苍茫,山涧带来的寒气将崖壁断岩上结了层薄薄的冰,此刻的天上一轮皎月,是以,大地显得格外地晕黄,就连石壁下的冰柱,你看上去都是迷蒙的银白色。

这蜿蜒山路,连鬼都不愿意走。

远处,却模糊的现出几个人影,他们缩着头颤抖在凛冽的西北风里。

月色的光线下,你可以看见一张很懒洋洋的面容,只觉得他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还可以笑的如此不在乎,仿佛对这种刺骨寒冷,并不大介意。

突然他身旁的一人,机伶伶打了寒战,抱怨着说:“大哥走了……整六天了,早知道,怎么不。多带些干粮和……衣物……!”

晚风中凛冽的寒气,吹的四人面上冰凉一片。

打前带路的男子目光四周一转,忽地回首笑道:“早先提醒过各位多带食物冬服,在下的衣服皆是硬棉(英文‘BUCKRAM硬棉,古时用做衬里)绣于内里,自是可抵挡寒冷的。”

话声虽清朗,但细细听来,其中却有一种幸灾乐祸之意。

他话声一落,后面一位满脸蕴怒之色,容貌清艳的姑娘瞪大双目,她的眼睛在月色中一眨一眨地,宛如锈。

姑娘呵呵一笑,笑声方住,微撩裙摆,左手一推身旁黑衣男子,右手微抄,脚尖顿处,颀长苗条的身躯,倏然向山路前面带路的男子掠去,却不带丝毫风声。

她一把扯住带路男人的领子,笑道:“把你的衣服给我脱xia来!”

:“你?前面就到岩城了,堂堂沈大侠竟挨不了冻,要抢人衣服不成?”

沈砚石终究淡淡笑了一笑。

叶丽纱这么一闹,四人都停下脚步,只听她笑道:“抢你衣服是给习小雕穿的,谁说要给他了?”

习小雕听罢,也忙笑道:“叶姑娘真是心细,他刚才多神气呀,啊!来来来,快快给我把衣服脱xia,大爷我可快冻死了。大哥,你确定不需要?若是不要,我就穿了。”

带路男子正是几日前暗算习小雕的书生。

只见他咬牙,抱紧身子,竟似大姑娘般气道:“还有人抢衣服的,真是闻所未闻!”

沈砚石忍不住,大笑道:“活活笑死,可是人间最美妙的一种体验了。”

沈砚石说罢,和习小雕相互望了一眼,一同大笑的朝前面继续走。

书生恨恨的嘀咕着,冷冷扫着叶丽纱的笑脸,扭头带路。

夜色本深,万籁俱寂。

这深山里此刻似乎没有任何声音,但闻山风籁籁,靡靡低语。

忽听书生笑道:“冥山奇岭秀,芳华暗云端,林间明明色,池中岁岁寒。”

音节锵然,人耳悦鸣,那习小雕听了,却“扑哧”一笑,道:“迂腐啊,迂腐,倒和我那三弟挺象的,可是,你们又不象。”

申嘉可以微笑籽他气个半死,他却可以把这书生气到昏厥。

真的很不一样。

习小雕方自笑语,先行的那书生忽地转过身来,一张文静儒雅的脸上,竟似略显得意之色。那沈砚石见了,微颦眉头,问道:“岩城到了?”

书生笑眯眯伸手朝一块巨石后面一指,像是有些挑衅地说道:“到了!到了!快随我进去啊?”

沈砚石笑容便倏然收敛,凝神听了半晌,不禁又懒洋洋的道:“天下竟真有这等好去处,住在这里简直好比神仙般快活,若等我年老之时也能如此该有多好。”

此时他的话叫众人都吃了一惊,叶丽纱屏住声息,面色也自异常疑惑,笑问道:“你管这森森的破地方叫好去处?好吧,谁让我喜欢你,等你老了,我一定也跟你住在这样的地方,不会抱怨的。”

于是沈砚石目光一动,笑道:“此刻情形大不寻常,我们还是先随他进去再说。”

叶丽纱心中不禁陡的黯然一番,暗忖道:“他心里面到底只有她一个人,碰见他这样的男人,真的不知道该恨他,还是该爱他……”哪知她念头尚未转完,却见这沈砚石一手携着她的手,身形一动,倏然拔地而起,右手一挥,竟将习小雕用力推入石头后面,沈砚石内力雄厚,哪知轻功却也高绝,右手一挥之后,身形借着这一推之势,竟也入了洞口,书生脸色铁青,深知自己如坐井蛙,他寒着面容随后跟上。

习小雕险些脱口唤出“好”来,但忽转念想起,他自负轻、软之功天下无双,空空妙手神偷之名响彻江湖,但此刻见了,面上也不禁动容,竟有几分不好意思。

而后跟着入洞的书生,目光眨也不眨地瞧着那沈砚石,直有盏茶工夫,方自高抬起头来,望着洞内,道:“跟着你们吃了几天破干粮,知道我最想做什么事么?”

沈砚石道:“知道。”

叶丽纱跺脚气道:“你还有心和他说笑,我……看那洞里好黑,我……”

沈砚石道:“你莫怕,等会这位公子一定会好好款待我们几个,最纯的酒,还有千面酥糕、酱甜牛肉,水晶葡萄摆的满满一桌,烤牡海鲜铺的满满一路,我们几个吃都吃不过来。”

叶丽纱听得好笑,身子一震,道:“听你说完我虽然不那么……那么怕了,可是,我眼睛里看到还是黑压压可怕的路,手里摸到的还是黏糊糊的石头。”

沈砚石接着笑道:“那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叶丽纱道:“好……啊,你……”

现在就算有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肯一个人留在洞口。

她缓缓几乎哭道:“我跟着你,明知道危险,从未想过要离开,可是……你总是……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能怜惜我一下么?”

她的心滴着血,比这山风都要冷,可是,她永远也不会想要离开沈砚石,这个念头,动都没动过。

书生和习小雕对望一眼,情不自禁,二人移动脚步,先行两步,默默的没有插话,连他们都不禁觉得沈砚石的确太冷漠了。

沈砚石仿若没听到这可怜女人的哀求,只道:“小雕,你和叶姑娘走在我后面。”

习小雕道:“你呢?”

沈砚石微微笑道:“公子,请慢行,我腿脚没你那么灵活。”

书生停下脚步,哈哈大笑道:“这话说来,连鬼都不信,好好,我慢行便是。”

沈砚石笑道:“多谢……”目光有意无意间,瞧了瞧叶丽纱和习小雕一眼。

沈砚石举步而前,微微笑道:“在下追随公子之后。”

书生亦自咯咯笑道,“江湖中人,都将你当英雄,我却说你笨的绝顶了。”他笑得虽勉强,却终是大步走出。

沈砚石道:“说的极有道理……”

叶丽纱道:“我要在你身后。”

沈砚石道:“你回去,在小雕的后面。”

叶丽纱道:“你凭什么能命令我,我偏不,既然你一点都不在乎我,此刻,就算被鬼捉了去又怎样?”

习小雕道:“这……这……”随后摇头苦笑道:“大哥,你说怎么办吧。”

叶丽纱恨声又道:“我能跟你走千里,难道还差这一遭了么?”

书生远远自黑暗中笑道:“三位,莫不是终于想到要改主意了?”

沈砚石悄悄一拉叶丽纱衣襟,耳语道:“你跟我作对不怕,可你却别忘了,小雕很是难做。”

叶丽纱眼波一转,叹道:“恩,看在小雕面子上,听你这回。”

沈砚石笑道:“跟好他。”

习小雕似乎不肯走,沈砚石笑道:“叶姑娘都肯了,你却又怎么了?”

习小雕悄悄道:“大哥,你……很喜欢这叶姑娘吗?”

一面说,一面还很小心的看着叶丽纱。

沈砚石微微一笑,道:“小雕,你会么?”

说完,转身走向那神秘的“鬼窟”。

突听叶丽纱道:“你……们两个等等我呀!”

习小雕回首道:“快快跟来。”

叶丽纱咬了咬樱唇,道:“你们这些臭男人!”

可她心里头偏偏就放不下那个臭男人,为了他吃的苦不知有多少。

沈砚石、习小雕,书生,叶丽纱四人,终于走入了那已被黑暗侵袭的鬼窟之中,直到他四人身形全都没人暗影之中,外面的月色驳淡下来,捻气森森的山影,映的洞口狰狞不堪。

漆黑漆黑的洞窟内,一如妖魔张开的巨口正等着噬人的血肉,四下乱石高堆,漆黑的洞窟,衬着几丝缝隙下的光,更显得险森黝黯,深不到头,单只“鬼窟”两字,实还不足形容此地一半的恐怖,叶丽纱方才却毫不迟疑,紧跟习小雕,去后是生是死,她已经全都顾不上了,只因纵然死了,也比在外面等着沈砚石,为他担心焦急的好。

四人一步挨着一步,入窟越深,便越是黑暗,端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沈砚石等四人,方才似乎还听得到洞外寒风呼啸,到后来风声也听不见了,四下一片死寂,唯有一阵湿粘气,扑鼻而来,忽然间,一个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撞向叶丽纱,叶丽纱骇得尖叫起来,抬脚就踢,那东西“吱”一声,不见了,叶丽纱道:“这……鬼也不过如此嘛,没什么好怕的。”她嘴里说不怕,自己却又怕得浑身发抖。

突见前面人影一闪,黑暗中却有人拉起她的手,叶丽纱颤声道:“什……什么人?”

那人道:“是我。”

叶丽纱轻叹一声,整个人靠上去,紧紧抱住他,但身子犹在不停的抖。

那人忍不住轻轻一抚她头发,叹道:“我叫小雕来拉你的手,他不肯,走吧,他就在前头,我不放心。”

叶丽纱突然狠狠推开了他,几乎哭道:“原来……原来这样,不用你管我!”

不知怎的,前面竟有火光闪现。

火光闪动,映得叶丽纱面上泪痕闪闪发光,她赶紧转过头去,她的眼泪虽是为沈砚石而流的,却也不愿让他看见。

沈砚石叹口气,他当然都看见了,而且是全部。

叶丽纱道:“快走吧,小雕……”她瞪了沈砚石一眼,却已破涕为笑,她笑容充满温柔与深情,便是最狠心的人瞧了也该动心,但沈砚石却转过头去。

只见书生手持火摺,大笑道:“二位,前面便是石门了,两位快快过来吧。”

这笑声终于使死气沉沉的“鬼窟”,有了生气。

叶丽纱拭去泪痕,大声道:“小雕呢?”

书生目光闪动,不禁笑道:“就在前面石门口,他叫我来叫你们。”

沈砚石走近书生,看了看他手里的火摺子。

闪动的火光,将洞中的四面岩石,映得说不出的狰狞可怖,那一方方岩石,宛如魔鬼。正狞笑着夺你的魂魄,阵阵冷风飞舞而出,走上一段路后,一道石门,挡住了三人去路,石门上毫无装饰,但却高大无比,仰首望去,几乎瞧不见顶。

刹那之间,叶丽纱心中,更加觉得敬畏恐惧。只见两扇沉重的石门,当中微开一条缝隙。

书生顿住了脚步,叹道:“刚才他还在门口的,现在……难不成在里面?”

叶丽纱道:“我们先不进去。”

她咳了两声,才接着说道:“你先进去把小雕给我叫出来!”

书生冷道:“这里是我的家,你竟然敢命令我?”

叶丽纱道:“皇宫大院我都不放在眼中,好,给你个面子,不叫你去。”她忽聚气冲石门内大声道:“小雕!小雕!出来呀!”

沈砚石轻轻一叹,道:“小雕不在里面。”

书生笑道:“既已来到这里,你还不进去么?”

沈砚石沉声道:“你是想怎么样呢?”

书生怔了一怔,还未答话,沈砚石却懒洋洋笑道:“若能在此处长住下去,真是妙哉、妙哉。”

忽听书生大笑道:“你说,我若是能将你杀了,会不会名扬天下?会不会成为大侠?”

叶丽纱身子一震,咬了咬牙,忽然娇喝道:“你觉得你能么?”

她又喃喃道:“小雕……小雕。他?”

沈砚石微微皱眉,忽然出手如电,扣住书生的脉门,沉声道:“你可知道,大侠不好当。”

书生身子又是一震,黯然垂手发起愣来,火光之下,越发显的几分萧索,他苦笑道:“你又可知道,无名小卒更不好当。”

叶丽纱道:“这……这……莫非小雕已经?”

沈砚石笑道:“他想当大侠,就不会轻易杀了我们。”

忽的,叶丽纱突似发现了什么,一步掠到那黑压压的石门旁,伸出手来。

沈砚石轻叱道:“别碰!”

叶丽纱回头道:“可这门……”

沈砚石道:“千万不要忘了,这里不是你我住所,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

叶丽纱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砚石放开书生,叹道:“洞口处的软泥里只有进去的脚印,绝无出来的,你明白了么?”

突听叶丽纱惊呼一声,道:“那……你心里都知道!”

沈砚石又自轻叹,懒洋洋一笑:“你还会继续相信我么?”

叶丽纱微笑道:“和你呆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担心……”无意中转首瞧了书生一眼,面色突又一变,口中牙齿咬的死紧,却说不出一个字。

书生陡然才变色道:“你说什么?”

沈砚石道:“此处竟是有入无出,你才知道吗?”

书生额角之上,汗如雨下,颤声道:“此事玩笑不得……”

沈砚石虽然是面色凝重,却依旧挂着笑容,慢慢道来:“其实,你对此地根本也不熟悉,那些入洞的脚印都与你不符,你有理由害怕的。”

沈砚石的话有如雷鸣一般,在书生耳边隆隆不绝,显然,他已经失去了冷静的头脑,恐惧的神色布满他的脸,好似每一寸肌肤似乎都要冒出寒气来,光是看着他的眼睛,就已经令人起鸡皮疙瘩(GOOSEPIMPLE)了。

沈砚石望着他,微笑道:“有人在暗中弄鬼,你不但认识这个人,而且还非常信任他。”

书生瞧着沈砚石,暗暗忖道:“难不成……他……真的想要害死我?”

书生继续冷眼瞧着沈砚石,忖道:“也不对,奉命袭杀习小雕不假,可他却怎会知道我被沈砚石抓到,又一定会来到洞窟?”

书生似有几次想开口说话,却又不敢说出口来,只瞧着沈砚石再忖道:“沈砚石经验老道,他心里自是知道我不敢随意杀了习小雕,在诱诈我,此人真会察言观色(英文:CLAIRECOVANY。READMIND、FACE),千万别上了他的当。可……如果他说的是实情,那少爷命我杀了人后即刻到此复命却是为何?对啦!此洞必定还有别的出口!”

思及此处,书生哈哈大笑起来,却嘲讽般的看着沈砚石。

沈砚石却是神色自若,一点也不着急,只听叶丽纱道:“不管有什么鬼,我们将他的人抓住了,不信不来救人。”

死一般静寂中,只听沈砚石喃喃道:“这人是不会来救他的。”书生突然大喝一声,扑向沈砚石,厉声笑道:“信口开河!他马上就要来了,将你们都杀死在这里。此处便是你们三人的葬身之地。”

沈砚石翻身退出数尺,但此时此刻,在这暗无天日的恐怖寒洞中,他怎么还能笑的如此不在乎,沈砚石就好象是在参加世上最丰盛的庆宴,他的眼睛里看不见对黑暗和未知坦途的恐惧,充满了人间一切美好的情感,柔柔却带着热烈如骄阳般的光芒自他眼中迸发出来。

书生凄然一笑,身体软下来,颤声道:“那……我们该怎么应对呢?”

沈砚石沉声道:“你把小雕放在哪里了?”

书生苦笑道:“就……在石门里头。”

突听“噗”的一响,书生手中火摺子竟熄了,四下更是黑暗,三人心头寒意更重。

书生嘶声笑道:“好,好,我,去将他带出来。”

他虽然不得以要倒向沈砚石这边,心里头却或多或少提防着他们。

叶丽纱忽然颤抖着大声道:“砚石……你过来……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她后面的话再也不敢说下去了,眼泪扑簌扑簌落下。

黑暗宛如野兽,在众人的心头上狠狠的、慢慢的。踩出一道道血痕,若你不怕,便是因为你从来没体会过那种幽暗与无助,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微弱的火光,都值得你奋不顾身上前抓住它,藏起它,它是活下去的希望。

叶丽纱不敢哭出声音来,屏气凝神,只听甬道曲折间,隐隐约约,传来书生摸索向前爬的响动,更加充满了森恐怖诡异之意,但沈砚石此刻却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忽然,石门室内,传来书生恐怖已极的呼声:“不……见了……怎么……会。”

叶丽纱自黑暗中喘息着道:“砚石……你快过来呀!”

她已经尽全力不让别人察觉出,她有多么害怕,多么恐慌,如果在独自多呆一刻,她一定会发疯!

沈砚石道:“都莫要动,不要再说话了。”说话之间,叶丽纱却动了动双腿,只觉一软,瘫倒在石上,道:“不,我不要,他们的鬼花样叫我真的怕了,你别扔下我,你在哪里,我去找,,别让我……”话犹未了,她身后平整的石壁,突然开了一线,一股浓烟,急涌而出,叶丽纱还未来得及闭住呼吸,头脑已觉得一阵晕眩,人已倒了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叶丽纱醒来之时,头脑仍是晕晕沉沉,四肢虽然未曾被束缚着,但全身却是软绵绵的不能动弹。

她转眼一瞧,才发现这里竟是个四方石厅,墙壁石缝处支着两个火把,中间一个圆石桌,最最可笑的是,桌上竟摆满了食物,千面酥糕、酱甜牛肉,水晶葡萄、烤牡海鲜,分量多的的确吃不完。

习小雕与书生竟也在她身旁,身子也是动也不能动,叶丽纱又惊又骇,大呼道:“你……你们两个怎么也?”

她此刻只关心别人的处境,全然忘了自己。

书生微微一笑,摇头不语,面色凄苦非常。

习小雕却缓缓道:“我现在只想知道,大哥跑到哪里去了。”

叶丽纱忍不住苦笑道:“你对他还不放心么?”

习小雕想起之前被书生再次暗算的一幕幕,忽看着他怒道:“只要我身子可以行动,马上会废了你!”

书生叹口气,惨然笑笑:“不敢劳烦习大侠,你知道我们落入谁手上了么?”

习小雕方要去问。

突见石门缓缓开了一条线,一道眩目的灯光,自门外直照进来,三人齐齐望去,再听得门外一男子大笑道:“三位对这桌宴席可还满意啊?”

灯光一转,笔直地照在来人身上,三人忙细细去看,一时间竟都愣住了。

但见此刻翩然而入位俊秀少年,他手里把玩个月银色展骨折扇,自他身后缓缓走来的另一人,不正是那沈砚石!?

少年眯着眼睛,瞧见地上三人,半晌,方自露出几分不悦,冷声道:“许英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禁地?”

那名叫许英博的书生似是根本未曾听到他的话,只是冷冷道:“付少爷,禁地禁的可真好,竟然也让你费心招待我们。”

叶丽纱早已急面色潮红,忍不住大叫道:“砚石……怎么回事啊?快给我们解药,离开这鬼地方。”

忽听沈砚石的语声自这俊秀的白衣少年背后传来:“看看桌上的佳肴,瞧瞧这番盛情款待,我怎能辜负人家的好意?”

三人闻言具是一怔,眼睛不由得只在他二人身上转来转去.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叶丽纱苦笑道:"辜负你?你见着我们受苦,还能吃得下去么?"

白衣少年闻言,扇子一转,笑道:“沈大侠乃当今不世的英雄,传闻他从不白白受人恩惠,更是一诺千金,今日这顿小小宴席,与我想要委托沈大侠办的事相比,真真不值一提.是以,姑娘你千万不要误会,他是不能辜负在下的好意的。”

习小雕听完,眼睛一亮,忽惊呼道:“大哥你的,你的刀呢?”此刻他身子若能动弹,必定要一跃而起,可他一用力,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无奈之下,习小雕只好狠狠瞪视少年,但那白衣少年却仍不动声色,还是接续笑道:“在下将各位请来此间,备下美酒佳肴本是好心,绝无恶意,沈大侠的刀,实不相瞒,那把铁锈大刀沈大侠却已经转赠给在下了。今日只谈风月美酒,何必要提起那打杀所用的兵刃呢?多不合时宜。”

习小雕怔了一怔,忙问道:“大哥,这可当真?”

习小雕一念还未转完,沈砚石已经接口道:“那把刀现在姓付不姓沈了,不过,它依旧是把好刀。”

徐英博这时才插口笑道:“付少爷你既说要款待我们,怎么也不解去我等身上的迷药?这样大家才好一起谈风月,品美酒啊。”

习小雕咬牙道:“谈风月?品美酒?你跟他以前也是一伙的。”他转而忙道:“大哥,你不用管我们,快点动手吧,将刀夺回来。”

叶丽纱脑袋一转,颤声呼道:“砚石……你莫不是受了伤?”

白衣少年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笑声,折扇自他手中翻转,他的动作很优雅,柔和,而且还十分的平静,只听他缓缓道:“的确,金银催,此迷药端的是与众不同,中此药者内力尽失,当然,诸位也不必太过担心,此药过了三日便会失去效用,三位全只因为才刚醒来不久,气力不支罢了,只不过……”

叶丽纱道:“只不过,我们此时此刻却毫无回手之力,想要活命与否,就看少爷你的意思了?”

白衣少年也不动气,仍然缓缓道:“在下绝不会伤害各位,否则又何苦花了三个时辰准备了宴席呢?”

沈砚石忽然微微一笑,道:“这话很有道理,三个时辰,付公子,三个时辰内将南北不同菜色全部备齐,你真是非常用心的,不能辜负啊。”

许英博舔了舔唇,苦道:“付公子在洞口时便已经监视我们了?这怎么可能……我们……几个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又不薯……”

付公子却不回答,只笑道:“沈大侠,请坐,此处特地为诸位准备了美酒。”

沈砚石面色平静,竟然懒洋洋的笑了一笑,大大方方坐在主位上。

叶丽纱忍不住骇然道:“你……你真的在洞口时就……就……知道我们说得每一句话了?”

付公子此刻已经坐在沈砚石的对首,缓缓道:“姑娘明知故问。”

叶丽纱竟有些被他说的愣住了,过了半晌,方自怒目转过头对书生道:“是你!绝对是你!你没中迷药对不对?这一切又是你和他的计谋,是也不是?”

但这时书生却像死人一般,她无论骂什么,人家根本不理,他口中喃喃道:“我早该知道的……”

沈砚石突然哈哈笑道:“洞窟里满是暗道,付公子的手下听到我们几人的对话也不是难事,天下间,总不会真的闹鬼的。”

付公子尖声一笑,道:“沈大侠果然沉着冷静,不过……冷静的头脑会不会也会有犯糊涂的时候呢?”习小雕大喝道:“犯你X的糊涂,除了谋诡计,你敢和我大哥一对一公平打过吗?笑话……”

沈砚石缓缓道:“无招胜有招,世上最烈害的反倒不是武功。”习小雕忙又道,“大哥,公明正大的男子汉还用的着学那损毒谋吗?我……我嘴巴太笨了,反正,这小白脸怎么能和你比,他连你一个屁都比不上!”习小雕只管接道:“现在虽然栽在他手上,我却看他不起!”

习小雕的话刚落地。

突然一道风声传来,打在他锁骨左近的“哑囧”之上,小雕的话还未说完,语声突然被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付公子隔空打囧手法之准、稳,确实叫众人刮目相看。

付公子接着笑道:“在下得罪了。”

叶丽纱冷冷一笑道:“你得罪的还少吗?”

付公子道:“可这“罪”却是诸位自找的。”

叶丽纱被他气得浑身直颤,眼睛再不能自主只瞧着沈砚石。

沈砚石瞑目沉思,此刻忽然道:“六日以来,我们沿途上山,住的那些猎户小院,草民人家,却全是付公子的自己人,付公子给过我们一次又一次机会,希望咱们几人早早放弃,可是,不论怎么说,我们还是来到这里了,所以,仔细想一想,这“罪”果真是自找的。”

沈砚石说出这句话来,付公子面色微微一变。

但叶丽纱却已不禁吃了一惊,道:“你又怎会知道?”

沈砚石微微一笑,道:“川地之人最喜欢吃辣椒,尤其是是红灯笼(paprika很辣微甜,以前我吃过),将它放入泡菜内再好不过,几日以来,我们所吃的饭食之中却可曾见到辣椒啊?”

叶丽纱眼睛又一转道:“高山之中,哪里来的辣椒?山脚之下不是才能种的吗?那些猎户主以打野物为生,饭食当中没有辣椒一点也不奇怪。”

沈砚石才笑道:“既然山上无辣椒,猎户又从哪变出的茼蒿、蕹菜,却独独不见藤三七呢?”

叶丽纱听罢,完全怔住,许久说不出一个字。

每日吃的饭食还有如此大的文章,而这些芝麻小节,却也值得沈砚石看上一看,想上一想。

叶丽纱转念又暗暗道:“却是奇怪的很,砚石既然什么心里都明白,他偏偏要故意来上当。”她念头还未转完,只听沈砚石又道:“那些猎户百姓都是假冒的,此刻再细想想,真是难为付公子费心费力安排了如此精密的一出出戏,要知道,那些人装可太象了,他们的动作、神态、言语、神情全都刚刚好,甚至猎人手心里的握弓的茧子,屋子里故意悬在梁上的无耳草鞋,妇人忙活的细竹纺车,小孩子手里的雕木弹弓,没一样疏漏,可惜,可惜,只因为他们再怎么装也不是地道的蜀人,语言可模仿,却不知道川地山中作物的生长,那些从岩城搬来的蔬菜之物,着实令整个局面出了小小纰漏。”

沈砚石此刻说话的神色,就好似是他安排策划的一般。

叶丽纱道:“但……但他既是安排了这么多,却……为何还说让你我早日放弃,岂不是自相矛盾?”

沈砚石微笑道:“这就叫欲擒故纵,付少爷早先的确是没想到会碰见咱们两个,事情虽然突然变化,却刚好使得付公子又想出了个好主意。”

叶丽纱喘了几口气,道:“你明明想的很多,却从不告诉我和小雕,被你骗的好惨……你简直……”她身侧的习小雕口不能言,可神色之间没有半丝不悦,反倒眉头舒展,只讥讽的朝着付少爷笑。

付公子默然良久,方自缓缓道:“阁下既然这么聪明,那请说说,为何要请阁下前来?”

沈砚石笑道:“在下不知道。”

付公子一怔,半天才道:“家父之前时常会提到沈大侠,对您的人品风采赞不绝口,在下早生钦佩之心,沈大侠心胸宽广,好乐善失,是以,有一件事必须要请阁下帮忙,否则,家父的xing命……恐怕就不得保全。”

沈砚石道:“付公子倒也但白的很。”

付公子道:“小侄,只要沈大侠的一对宝贝,便可放了你等。”

沈砚石微微笑道:“但说无妨。”

付公子冷冷道:“阁下的一双手!”

此话一出口,习小雕几乎要飞奔弹起,“况冬”一声响,他却又直直摔在地上,惟有一双目中射出火般怒色,身子抖如风中残叶,正瞬也不瞬死瞪付公子。

叶丽纱颤声道:“你……你想要宝贝是么?我身上有很多,染发色所用的西域朱砂,猫眼石、金刚石、火榴石、黄晶玉……你都拿去吧,如果不够,我爹爹会送更多银两,你……父亲,我们必定想法子去救他……求求……你别……伤……”她嘴中的伤一字,早已化做了无限悲腔,流出的泪珠在灯光下闪出淡淡晕色,这勇敢的女人,这倔强的女人,此刻却如绵羊般柔弱。

付公子微笑着转头看了看她,缓缓道:“姑娘的宝贝里,可有一个鸡蛋大小的透明石头?”

叶丽纱骇极一怔,沈砚石却仍然微微笑道:“既然被抓,东西自然也被搜去了。”

叶丽纱突然脸涨的通红,咬紧了牙根,那些宝物都是贴身放在自己身上的,这么想来,她那娇柔的身子必定被人摸了个遍。付公子好似看破她心事一般,忙摆摆折扇,大笑道:“姑娘的贴身宝贝都是在下使女搜来的。”

叶丽纱听完,索xing掉转头。

忽听沈砚石微微笑道:“在斩去在下的手之前,付公子可以先回答几个问题么?”

付公子冷笑道:“也请沈大侠但说无妨。”缓缓站起身子,前行一步。

沈砚石接着笑道:“付公子的这位兄弟怎么会挪动那两扇大门,而不发出任何声音?”他的笑声突顿,目光逼着付公子又道:“而他并不知道暗道一事。”

付公子不由自主,顿住了脚步。

沈砚石接道:“原因想来更是简单,他只知道石门处有暗道,却哪里知晓其他机关,因为付公子你要杀他。”

许英博登时更加骇的面无人色,一个怕死之人面对死亡时的表情,是谁也描绘不出、想象不来的。

付公子默然半晌,又露出冷笑,道:“但他总算又立了一功,小侄是不会让他死的很难受,给他一个痛快。”

沈砚石道:“而我只剩最后个问题要问。”他面上笑容越见雍懒,接道:“付公子到底有多少把握,将我这双手斩下来?”

付公子面色已微微变了,但口中仍然冷笑道:“沈大侠,你中了迷药,身上半丝内力也无,更何况……”

沈砚石截口道:“更何况,小雕和这位姑娘还在你手里呢……”

第十一章古墓秋海棠

付公子面色猛的一变,喉间“咯”的一响,脚下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沈砚石目中光芒逼视着他,缓缓道:“付公子,怎么了?在下不过是站起身子而已,气力恢复的较快罢了。”

付公子闭口不语,冰冷的目光,扫过沈砚石,再一掉转视线,却对上习小雕那同样冷冰冰的目光,他的目光无比坚强,无比坚定,永不回头。

许英博面上露出喜色,大声叫道:“沈……大侠……你……莫非……”

付公子微微笑道:“你又倒向他那边了?”

许英博笑道:“没错,我只后悔被鬼迷了心窍,顶着你的名去杀人扬名,到头来又怎样?沈大侠!”

沈砚石道:“恩?”

付公子面上晴不定,犹豫摇摆,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真实的情绪。

许英博继续笑道:“你几日前说的那话,确实说对了,我心里难过,一个人最悲哀的,是到死也没交上半个生死朋友。”叶丽纱也忍不住看着沈砚石,却跟着痴痴的问道:“你此时此刻,心里想的是谁呢?”

沈砚石叹息:“若能交上一个半兄弟,足够了……”

付公子微笑道:“那沈大侠就不该有遗憾了……”

叶丽纱大骇道:“你……还是要?”

付公子冷笑道:“姑娘又明知故问。”

叶丽纱怔了半晌,额上已泌出冷汗,颤声道:“你方才明明答应,不会伤害我们几人,此刻却要反悔?”

付公子叹道:“在下只说不会亲自动手,又未提及他人,姑娘难道忘了么?这是哪里?”话声未了,突听一阵大笑之声自石门后传来,笑声之中,石门又启,一个男子一步跨了进来。

叶丽纱面色惨变,只听那男子大笑道:“沈大侠,别来无恙啊?”他笑声顿处,厉声再道:“你却想不到是我吧?”

沈砚石长长叹息一声,闭目不语。

来人竟是君子长qiang——张川。

张川一步步走了过来,狞笑道:“沈大侠……我的师弟孟放,还是死去了,这笔帐。要好好清算清算。”

说到最后一句,他已走到沈砚石面前,狞笑着伸出手掌。

叶丽纱、许英博又不禁嘶声惊呼出来。

哪知他们呼声未了,只见沈砚石闪身而过,付公子、张川二人忙两侧围上,付公子的折扇如条毒蛇向他肋下刺去,现在付、张二人不但联手,而且配合的天衣无缝,自忖不要一招就要将沈砚石擒住,沈砚石嘴角一笑,迅快展出一招“惊涛海浪”但见他身子—转,付、张二人一扇、一掌顿时落空,付公子随后向他一扇截刺去,那边张川又跟着连拍两掌,这二人几乎同时出招,沈砚石身子没有转完,双掌已向四方连续拍出十掌,他竟避也不避,那扇已展开,堪堪要划到他身上,却被他一掌拍在扇面当中,“嘶啦”之声响彻石厅,那折扇断成碎片,登时

飘于空中,缓缓自空中落下。

付、张二人觉到他的一掌强似一掌,转瞬间他们的攻势,不但失了准头,而且差点被击中胸口,张川大惊失色,暗暗吃惊道:沈砚石不是中了迷药了吗?他手上也没了刀。

沈砚石的刀法和他的功夫一样出色。

沈砚石连续拍出十数掌,却是一招使完,第二招“灵上齐风”跟随而出,二人汗如雨下,不敢再大意,聚起全付精力,围住沈砚石四周一轮又是一轮使出看家本领,但见掌影滚滚而来,却不见沈砚石身在何处,二人虽端的绝好掌法,也无法施展,反而被沈砚石的掌风,逼得连连后退。

张川一见情势不利,眼睛一转,大喝道:“付少爷,去找能打中的人出手!”他喝声一出,本自交战的付公子顿时会意,抽身收手退离阵中,眼波一转,踏出两步,哪知沈砚石的掌法变化生出万端,此时由不得他再考虑,第二招使完,赶忙第三招“风林鱼夜”向付公子一一拍去,这一招果然厉害,付公子虽然回身使出浑身解数,亦无法避开这招,当胸立时重重挨了一掌!付公子方自忍痛,身子再抖,伸出手臂,沈砚石手掌突地一翻,已扣住了他的囧道,右脚踢个小圆凳,正好将付公子摔在坐上。

原来那张川自知无法斗的过沈砚石,竟故意叫付公子掉开视线,只见他趁这电光间突然一个翻身,倒掠而出,大厅石门“咯”的一声轻响,他身子便已消失在门外。

坐上的付公子此刻早已骇的牙齿激合,大叫道:“你……你?”

这短短时间内的变化,早就令众人看傻了眼,叶丽纱面上禁不住狂喜,几乎含泪哽咽道:“砚石……”

沈砚石笑道:“付公子的迷药又唤做“软玉”其中那烟雾里加松香(英文:ROSIN松香)。”

众人默然了半晌,又听那许英博叹道:“沈大侠果然未中得那迷药。”

沈砚石娓娓道来:“付公子以为在下内力雄厚,早你们半个时辰复原,并非什么怪异之事,却不知,松香软玉,乃当世最最烈害的迷香,若不是在下当时秉住呼吸,没有吸入迷烟,否则,此刻在下真的就成了毡板鱼了。”

付公子面色惨变,只听许英博大笑道:“风水轮流转,你不讲义气,别人也和你无情无义,太有意思了。”

沈砚石却叹气摇头道“不,付公子倒是个男儿汉。”

叶丽纱苦笑:“也对,他早先并不知道你是仰装中药,却非要等你“醒转”过来时,将你带到我们面前,再说出方才的一番话,他本可以趁你晕迷之时斩去双手,这个小坏蛋,竟还有几分“侠”气。”

叶丽纱这一番话说出口来,当真把习小雕、许英博听得吃了一惊,许英博不禁暗忖道:“见到这般场景,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岩城派自古所有石门处都有暗道,沈大侠见闻广,也许他心里早就有数,却未拆穿我,而他也相信当时我是万万不会伤习大侠的,不但如此,他竟故意救我xing命,若不是他在洞窟之中说出那一番话,令人以为他有保我之心,兴许少爷早就将我杀了。”想到这里,他又感激又惭愧,一张面容竟是怔怔的。

这时,沈砚石却已经大步走来,俯身“嗖嗖”两指一点,将小雕的哑囧解kai,又将他挪向石墙,助他靠上稍做休息,而后自己站起,默默的看着付公子。

习小雕早就有一肚子话要说,憋的脸色发紫,只听他先咳了下,还没等缓口气,忙大笑道:“大哥,原来你知道此处的暗道机关,我就说嘛,乳臭未干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不过,这一想来,我又被你骗了一回。”

坐上的付公子听得咬牙切齿,只气的咒骂自己道:“该死!该死!谁叫你大意了!”他忽而又冷笑道:“此洞窟如同迷宫一般,只一个入口,一个出口,你们想原路返回却是再也不能的了,若想离开,甚至还要搭上绳梯,从小崖处顺梯而下,可是,若没于下的命令,各位是走不脱的。”

习小雕不等别人问话,却先道:“你这龟蛋,放屁吧,既然入口能入,却怎的就不能出?”

付公子怒道:“虽然此刻在下xing命都在各位手上,却也容不得你来出口放肆!你们……”说到后来,他已气的声嘶力竭,无法继续。

沈砚石微微笑道:“付公子并没妄言,岩城的洞窟足有三百多处,将川中境内连成一片,纵横交错,有的洞窟虽然可入,等折回时,那来时的道路却如同阵法般变化多端,连他们自己都记不得,可是,出口处却偏偏都连着悬崖峭壁,从不会变动,因此,只有岩城派的人才找的到出口,至于,这许兄弟怎么被骗的,却是很奇怪的一桩事了。”话刚说完,那许英博早就狠狠瞪着付公子,恨不得马上扑过去,将他心肝挖出一般,只听他也忍不住骂道:“这混蛋!他……他只说若是……完成”后面的杀“习小雕”自是不敢说,只好转口含糊又怒道:“付影惜啊!付影惜!枉我还痴心将你当兄弟,咱们两个人再怎么说也有几年交情,纵使现如今我家败落,毫无价值可用,可我甘心称你为少爷,为你办事也算尽心尽力,一条狗尚且容人可怜,你对我却……”

沈砚石忽然叹道:“有的时候,好多事情也没法子。”

许英博道:“沈大……大侠,你何出此言呢?”

沈砚石微笑道:“因为付公子若不杀你,小兄弟你早晚也要被别人杀,若是落入付公子手中,可能你还有一线生机……他总归将你当朋友的,所以,杀与不杀,才会摇摆不定,难道你真的以为仅仅因为在下的面子,付公子方才就暂且饶你片刻?”

付公子仰大大笑道:“我真真不知,原来沈大侠如此好管别人的闲事。”

哪知叶丽纱却轻轻坐起身子,微笑道:“莫不是又被他说中了你的心事?”

付公子的面容登时变色,却道:“还有一桩,姑娘难道不想知道,为何在下可以将南北不同蔬菜果食一一存在蜀地吗?”

叶丽纱还未来得及开口问,却只听身旁的许英博冷冷道来:“有我在,沈大侠等人是绝掉不进那冰窟里头的.”

冰窟?这森可怖的洞窟之中竟还有个冰窟?

习小雕惊得一怔,喃喃道:“我看,只有死人才愿意住在此地.”

付公子却冷笑着看着许英博,道:“你再也踏不出石屋半步.”他接着又道:"岩城里的人,早已不再是活人了."

许英博此刻大笑道:“我们三人身上的迷药,不出片刻就会消散,你又能奈我们怎样?”

突然,沈砚石纵身一掠,竟飞也似的自付公子头顶越过,轻烟般掠到门口。

付公子也真未想到这沈砚石轻功竟如此高明,也不免吃了一惊,但见他眼中凌厉一闪,却冷冷又笑道:"奈你们怎样?许英博,你虽然不是岩城中人,可毕竟也是在洞窟之中成长的,囧内连连相扣,机关寸寸,纵使你不知道暗道的布置,却总该晓得,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触动毒气,将你们活活毒死."

他说的每个字都用力非常,用力到足以激发出你心里的恐惧.

有时恐惧能使人迸发出本能的力量,现在,许英博却已怕的得连思考的力量都没有了,叶丽纱这时又挣扎着扭动了下,总算觉得有几分气力了.可她又忽然一动也不动,眼睛看着浑身抖动的许英博,心底不由冒出丝丝冷意.

沈砚石却依旧望着门外,默言无语.

习小雕看了眼许英博,道:"你既然说掉不进冰窟,却怎会碰的那毒气?看你如今的样子,简直好似要死了一般."

许英博:"我宁可掉进冰窟."

习小雕:"这么说来,跟毒气一比,那冰窟都不算可怕了,爷爷的,我还真想看看,你俩嘴巴里的毒气,是个什么玩意儿."

许英博此刻一个字也没回答.

许英博还不想死,他还想要拼一拼,斗一斗,将来成就一番事业,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困死在这里,可惜他的眼睛已经渐渐张不开了,他的两条腿已如烂泥,使不上半分劲.

许英博脸颊的肉斗了又斗,他看着付公子,口中道:"中了毒气,不会马上就死."他好似已经看到了自己死时的惨状,睁大眼睛:"开始是皮肤,一点一点,溃烂化脓,眼睛慢慢凸出来,直到掉出眼眶,接着,肌肉嘶啦嘶啦就象,将肉放入锅中翻炒,然后"

就在这时,叶丽纱捂耳大声尖叫道:"不要说下去了."

人们常说,一个人快死的时候,就会有幻觉。

这不是许英博的幻觉,他真的看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从头到尾,化成黑水.

石门的影下,付公子一双鹰般的眼睛,却再不曾离开过他们三人,他非常快乐,因为,这恐惧是来自于他.

习小雕却忙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绝没有弄错,他立刻站了起来,冲叶丽纱露出了笑容:"被他这么一吓,瞧,迷药竟这么快就解了."

许英博忍不住问:“你心里一点也不怕,以为我再骗你?"

“怕?为什么要怕?"

“你为什么不怕呢?"

习小雕叹道:“我不怕,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他有兄弟,他有沈砚石.

许英博没有朋友,没有朋友的人,总会怕,总不安心.

人的一生中能在这样的关头,挺起胸膛说出这样一句话,

便多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好好的活下去.

这时,习小雕忽然蹲下身子,看着许英博,笑道:"你在这里与其怕什么鬼毒气,不如想想方才我对你说的话."话才落地,叶丽纱忙动了两动,觉得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她神态兴奋,也玩笑道:“这一吓,果然是有用处,竟真解了药xing.”说罢,越发感到一股暖流自四肢流窜,手脚也可以动弹了.

但许英博却是面色沉重,苦笑喃喃道:“哪句话啊?”

习小雕道:“若是我能行动,第一件事就是要”

许英博道:“习大侠,要废了我就快点,最好将我杀了,要不然”

习小雕奇道:“要不然怎样?”

许英博深吸口气,才道:“要不然,落在付公子手里,可真叫我连马上死去也不能了,他的办法多的是,手段毒的很,再杀我前,会想尽法子叫我受苦,方才他说的毒气,其实是由岩城门徒设置的,我委实不知道如何避开,若不是他提醒,我竟忘了那东西了,哎,被毒气毒死,倒不如被你杀了痛快!”

叶丽纱听的是心惊胆战,她此刻也已站起身子,只忙挪了挪脚步,大叫道:"砚石,你听到他说的了么?"

沈砚石脸色不变,回头微笑道:"听到了."说罢,便缓缓走了过来.

火光下,习小雕的面色斗的一变,先扶助叶丽纱坐在凳上,随即"刷"得一转,怒视付公子,道:"我现在不想废了你,却想宰了他!"

付公子果然不禁为之一怔,但转瞬即道:“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卤莽之人,哼,动不动就嚷着要杀人,就没别的本事了么?"

好笑的是,习小雕果真扬起拳头,突的脸一红,又将拳头放下,瞧着沈砚石,沉吟道:“这……大哥.他”

话未出口,那沈砚石已来到近前,笑说:“到了此刻,他还敢惹你发怒,你说说看,付公子算不算个硬汉子?”

许英博却苦笑道:“他骨头硬了,我们的命就软了.再说他一心要沈大侠死,留着他又有何用处?”

习小雕听罢,虽忍不住点头,却又冷冷笑道:“大哥.”

沈砚石笑道:“有话要说?”

习小雕幽幽叹道:“这二人当真冷血,他们竟都恨不得对方早自己先死一步,哪怕自己也活不成,也要拉一个陪葬的.”

沈砚石微微一笑:“但这又不能都怪他们.”

叶丽纱一旁忙问道:"为什么?"

习小雕也奇道:“难道他们杀人也是对的?”

许英博付公子二人顿时身子不由一震,身心两处,只怔怔瞧着沈砚石,只见沈砚石抬手,一把扣住了习小雕肩头,懒洋洋笑了笑,道:“付公子要斩去我双手,全然是为了救他父亲,不过是再尽孝道罢了,而那位小兄弟胸怀志向,不甘埋没,今日之所为,全在情理当中.”

习小雕大奇道:“大哥,你怎就能肯定,他们说的是实话?”

沈砚石笑道:“我就是肯定.”

这算什么答案?

习小雕瞪大了眼睛,道:“我哎,随你,大哥,我怕你会后悔.”

叶丽纱忙娇笑道:“不会后悔的,不拿付公子当人质,我们怎么走的出这该死的鬼窟?”

付公子一愣,竟大声道:“不,在下宁可和沈大侠同归于尽,也不能叫他走脱.”

习小雕登时又要发作,哪知沈砚石手一滑,一把拉住了他.

沈砚石沉声道:“付公子,你有十足的把握,用在下得双手当真可换回令父的xing命么?”

付公子转头冷道:“只有半成.”

沈砚石却叹道:“半成?付公子今日和张川那般的人合作,可想而知岩城此时的艰难了,重担必定都压在你一人身上.”

付公子冷哼道:“家父担的起,在下便也抗的住.”

习小雕见状,此刻忙甩开沈砚石,可他嘴里还是忍不住道:“我不妄动便是了,大哥想叫这混蛋活多久,就让他活多久。”

还未等沈砚石说话,在这间火光四溢的屋中,众人竟已闻得一阵阵檀香(英文:Santalumalbum白檀,木心所制)扑鼻而来。

叶丽纱的手,不禁摸上了沈砚石的手背,虽然她只是摸了摸,便缩了回去,但口中还是几分颤抖道:“谁……在外面呢?”

沈砚石笑道:“总不会薯魂。”

习小雕大笑道:“鬼魂竟也会这么香?”

沈砚石也笑道:“洛阳美女最香,洛阳美酒最醇。”

习小雕又道:“大哥,你简直是我的知己,竟知道此刻我脑袋瓜想些什么。”

说罢,他仰首狠狠的大笑,笑声震在屋中,回荡其间,笑声虽响,却听的许英博、叶丽纱二人更加发寒,一双眼睛再不肯自石门移开。

沈砚石叹息一声,不说话,但他身形展动更急,一瞬之间,便立在了付公子的身旁,辉煌的灯光下,那付公子面色没有丝毫变动。

忽的,石门开启,灯光也已变得绚烂起来,门外人影幢幢,四位白衣妙龄少女,分列两侧,她们身影曼妙,却无一人敢将头抬起来。

习小雕笑道:“竟然真的是美女?她们莫不是天庭仙女来救咱们的?”

沈砚石道:“是么?”

习小雕道:“那她们,……”转瞬又吸气急道:“刚才逃走的……”突然顿住语声,再也不说一个字。他此刻也已发觉情况不对,付公子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但却太安静了,安静得简直可怕。习小雕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窜过去,窜到门旁,目光扫动,又不禁被惊得呆在那里。

这时,一个袅娜的白色身影,自门外缓缓入进屋来,她向前走一步,那习小雕竟然不由的倒退一步,再走一步,习小雕却涨红了脸“腾腾腾”掠回,退到沈砚石身侧。

叶丽纱却反正已豁出去了,索xing屏息,细细去看她,只向她瞧了一眼,目光便再也舍不得离开,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也不足以形容此美妇半分风华,但见她宫鬓柳腰,素容绝色,纵使沈凤仪、朱漪罗加在一处,也不及她清艳无双,叶丽纱忍不住暗叹忖道:“我是女子见了她都已失了魂魄,何况男子呢?”思及此处,偷偷拿眼去瞟那沈砚石。

宫鬓美妇亦自瞧了叶丽纱一眼,随即忙看了看坐上的付公子,半晌轻柔道:“影惜,没有受伤吧?”

付公子强笑道:“海棠阿姨,你来的倒真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我要被人杀了才赶到,你半点功夫也无,带着几个小丫头来送死么?还是想看看大名鼎鼎的沈大侠何等俊俏?春心大动了?可惜,可惜,你都那么大年纪了,早已配不上沈大侠。”

付公子的话何等恶毒,叶丽纱几乎都已听不下去了,她方要开口,默鬓美妇人眼波流转,含首勉强笑道:“你……嘴上这么说,却是因为心里替你父亲着急,阿姨不怪你,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设计伤害沈大侠。”

此番话一说出来,众人心里皆是一怔,对宫鬓美妇半须疑,许英博狠狠盯了付公子一眼,一字字道:“沈大侠,莫要轻信,别再又是个诡计。”

若是别人,见那付公子存心令这绝色美妇难堪,自然不敢大意,但沈砚石突然大笑道:“此间再无诡计了。”

付公子手掌立刻冰冷,宫鬓美妇面上也不由微微动容,她那美到极至的眼波一转,慢慢道:“多谢沈大侠的信任。”此刻她面色绯红,灯光下,更似仙宫艳姬,天上仙子。

习小雕“恩”的咳嗽两声,竟有些手足无措,他见那付公子还是大模大样坐在那里,还不时面露冷笑,心里自是疑惑,忽听默鬓美妇接着道:“沈大侠,实不相瞒,妾身……妾身却不是影惜的生母。”

叶丽纱插口道:“我们本管不着你的家事,只不过,你既知道这小混蛋要害我们,却怎么不早来救人,现在才出现,未免太事后殷勤了吧?”

宫鬓美妇柔声道:“这位姑娘,你并不知晓,方才都发生了什么。”

叶丽纱却道:“你人已经够美的了,说话再也不用这般滴出水来。”她的话方说完,不由得再次看着沈砚石,见他面色如常,竟暗暗松了口气,这倔强的姑娘吃起醋来也如此可爱。

默鬓美妇倒也真未见过如此率直的女子,美艳绝伦的面容上,不禁露出了几分苦笑,

,突然叹道:“张川,那个恶贼,已死去了……”

除去沈砚石,众人皆大惊失色,那付公子再也忍不住嘶声道:“却是胡说,他……答应。”

不等宫鬓美妇答话,一个白衣少女自行上前,将个灰色袍子抛在地下,上面有着点点血迹,

付公子坐在那里见到这袍子,已骇得面无人色,只觉身子软了,手也松了,忽然又冷笑:“你偷来这袍子又有何用?张大哥……”

宫鬓美妇缓缓道:“影惜,你……竟还称他为大哥?”她的新月(英文:CRECEST形容美丽的眉毛)弯眉一展,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宛如云端飘然而下的仙子正在哀怨忍泣,习小雕此刻掉转过头,似乎不愿意看到她如此伤心一般。

叶丽纱眼波一动,叹气道:“我……明白了,你……哎,”见到宫鬓美妇这般神情,她们又同为女子,自然心思相通,叶丽纱不禁心中怜悯起她来,若是她遇到如此状况恐怕早就不活了。

宫鬓美妇嘴角突然泛起一丝囧囧魂魄的笑容,柔声哀怨道:“张川那恶徒,他……”

沈砚石笑道:“他逃出石屋后,只直接找到了你,因为,他正打算付公子死于在下手上,他便可以控制岩城了,也不必费心救出付老先生。”

付公子脸色越发惨白,浑身上下自斗个不停,他不是怕,而是活活气的。

叶丽纱道:“真的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这也明白,那也明白,难不成是算卦的?”说完,忍不住站起身子,娇媚婉转看着沈砚石。

沈砚石笑道:“靠右角的使女一进门,我便瞧见了她手中的衣服。”

他话一出口,许英博、习小雕面上不禁微微红了红。

宫鬓美妇嫣然笑道:“沈大侠说的……一字不差。”随即又苦笑道:“只求沈大侠看在影惜年纪尚幼,他……毕竟只有十六岁,而父亲又身陷危难,请饶过他这回,妾身这便叫人带路送各位离开。”说罢,若柳浮风般盈盈低身拜了拜。

她春笋般的纤纤玉手轻轻一挥,两个白衣使女便突然一齐上前,却偷偷不住瞄着那沈砚石,娇羞的令人心头大动。

但沈砚石却笑道:“在下还有个请求。”

习小雕轻声问道:“大哥……你这是要?”

沈砚石接着笑笑,走到许英博身旁,竟将他搀了起来,那许英博双脚虽已麻木,但神色却是激动非常,习小雕只好叹了口气,也走上前去,扶着许英博。

付公子再也受不住了,嘶声大呼道:“住手……海棠阿姨,你不能放了他,你……”

沈砚石将许英博架好,却懒洋洋又笑道:“海棠……夫人,在下可以如此称呼么?”

宫鬓美妇微笑挥手,两个少女们便后退了两步,宫鬓美妇微笑道:“沈大侠客气了。”

沈砚石道:“在下有三点请求,一、这小兄弟既然带我们入,我们便需带他出,二、在下答应将刀送给付公子,便说话算话,只求付公子好好待它,最好别将它当烂铁扔了,”

沈砚石话未说尽,习小雕几乎原地跳起,大叫:“大哥,那刀跟了你多少年了,你……”

叶丽纱自也有话要说,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沈砚石含笑接着道:“三,请告诉在下是谁将付老爷子带走了,在下今日受付公子“招待”,无论怎样也要出些力。”

习小雕又道:“大哥,你竟要……”后面的话,却当着宫鬓美女的面,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咽了回去。

宫鬓美女柔声道:“沈大侠……”

叶丽纱忍不住打岔道:“他就是这样,不必对他千恩万谢了。”

宫鬓美妇道:“既是如此,……妾身也无须隐瞒,拙夫……却是被蜀中军镇远大将军、江南齐景宣老爷他们二人打入了死囚,现如今……现如今……便困在阅兵沙场大风寨,此二人当真是惹不得的。”

习小雕道:“什么惹不得?我大哥既然答应救你家老爷,必定言出必行。”

宫鬓美妇微笑道:“……多谢……”

付公子自心底深处都颤抖了起来,忍不住嘶声大呼道:“他那是骗你呢,海棠阿姨,你……”

呼声未了,宫鬓美妇双眉微微一皱,再而舒展,叹道:“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今日,沈大侠是走定的了,影惜……”

付公子又惊又怔,只怒道:“别叫我名字,你也配!”

叶丽纱身子方要动,沈砚石却将她拦住,冲她摇摇头,接着叹道:“海棠夫人,你有所不知,在下有几位朋友正受困于银月赌访,刚好,在下借用岩城的宝地通道一用,半日便能到达,既然你帮了在下这等大忙,替你救出付老爷,也算得回报。”

他话音才落,叶丽纱、习小雕、许英博异口同声道:“原来是这样!”

三人说罢,彼此间看了看,随后再也忍不住一同大笑起来,坐上的付公子嘴角一抿,竟在死咬牙,拼命忍着不想笑出声来。

那海棠夫人见状,微笑颔首,再而含笑望着沈砚石,一双眼睛,正如秋水盈波,灯光闪烁,众人也不知这是梦?是真?是幻?只觉海棠夫人朱颜秀色,冰肌玉骨,竟恰如那诗句所述。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叶丽纱纵然不愿,但她心里也着实惊艳于海棠夫人的容貌,她平生所见美女,已然是绝色佳丽,可若和这海棠夫人一比,她们竟都变成了庸脂俗粉了。

沈砚石微微笑道:“海棠夫人,在下多谢了。”

付公子双目已眯成一线,只恨恨的看着海棠夫人,迸发出怨恨恶毒,海棠夫人却低首只做没看见,片刻后,才抬起头,依旧但笑无语,袅婷的一侧身子,将路让了出来,叶丽纱此刻定了定神,这才猛然惊醒,跟在沈砚石身侧,随着众人走出石厅,只见习小雕脚步却一顿,忽然忍不住低声道:“她……身上的香味……好生熟悉啊……”

这句话有如霹雳般,听到海棠夫人耳中,她身子颤抖,口中直道:“各位且慢……这位大侠……你方才说了什么?”竟想也不想一步上前,抓起习小雕的衣服,满目仓皇焦急。

习小雕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沈砚石,笑道:“我……在下随便胡说,夫人不要介意。”

海棠夫人苍白的面靥,又已变作粉红颜色,颤声道:“大侠,方才的话,妾身都听的清楚,你说……你对这檀香颇为熟悉……你……”

她绝色面上竟布满了凄楚,看的习小雕、许英博二人心中不忍,同时掉开眼睛。

习小雕却叹了口气,脸冲着别处,道:“夫人所用檀香到底有何特别?”

海棠夫人松了手,幽幽道:“并……无特别……”

习小雕道:“那……夫人却怎的?”

海棠夫人笑道:“只……求大侠告诉我,你从……哪个人身上……闻得过此香……”突然转过身子,过了半晌,又自回身强笑道:“那人现在身在何处?”叶丽纱本想不瞧,却又忍不住那好奇之心,抬眼一望,见那海棠夫人面色忧心,看得她也不由得一呆,再转首去瞧沈砚石,他却懒洋洋的挂着笑容也正看着她,又令她心中一怔,脸绯红起来。

习小雕不想耽搁,只好道:“那人?那人却是个男子,他此刻正在银月赌坊。”

海棠夫人大声道:“他莫不是身陷危难?他……他……他”一连三个“他”出口,海棠夫人身子向后一探,软若无骨,白衣使女忙上前,轻轻托住。

沈砚石此刻才道:“在下便是赶去救那葛少爷的,夫人……放心。”放心二字咬的微重,他眼睛只看着付公子,那海棠夫人脸色虽绯,她却只觉得彻骨寒意自下而涌,在沈砚石说话间又自转了个身,就连说话的话声也跟着变了,只听她缓缓道:“放心……放心……”话未说完,突兀的又转过身,看着沈砚石轻柔又道:“沈大侠……妾身即刻安排各位赶往云罗,云罗山势深险,再为诸位准备软轿(英文:Palanquin这里指上山坐得四人竹轿),不出一日,便可以赶到赌坊。请!”她竟不等众人答话,风一般带着四位少女往外急走。

叶丽纱倒抽一口凉气,道:“她……她怎么比我们还急?”

习小雕、许英博自也是看傻了眼。

沈砚石皱眉,心道:“不管怎样,海棠夫人都已然够坚强的了。”他转过身,再次将许英博的左臂搭在肩上,许英博感激之余,还是忍不住叹气道:“沈大侠,你……当真要救付老爷子么?”

付公子身子不能动,听了此话,冷哼一声。

沈砚石含笑道:“在下自然有办法,说句实话,救付老爷子只能托我的一位兄弟去办了,由他去办此事,付老爷子不出三日,必定好好的回到岩城来。”

付公子、许英博二人听得眼睛都已发直,还未等他们心思翻转,那沈砚石竟脚下运气,连同习小雕,叶丽纱带着许英博一同跟出石厅,四人身影随即隐于火光中,此时此刻,石厅中便只剩得那付公子一人呆坐,他到了这般情形,才忍不住喃喃自语:“沈大侠……小侄,还是佩服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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